秋郁淺考慮着要不要實話實說的時候,林霜夜很自然地轉移話題,并沒有繼續探究的意思:“單子呢?”
“唔?”
“剛剛發給我的單子,我看看吧。”林霜夜語氣微涼。
秋郁淺熟悉自己的這個閨蜜,她不是刻意對人冷淡,她是自閉症譜系障礙,不會表達情緒,也很難對他人産生探究欲,說話也總像個老學究似的嚴肅。
秋郁淺以前陪林霜夜做過幹預,雖然網上都說自閉症是天才病,可機構裡别的自閉症小孩生活能自理都不錯了,像林霜夜這樣能獨立生活、還能讀書讀到直博的,可以說是奇迹。
“這兒呢!”秋郁淺把厚厚一疊診斷單遞給林霜夜,眼巴巴地坐在旁邊,等待着她的答複。
林霜夜微微蹙眉,一張張看完單子,認真道:“核磁共振圖譜有損壞,判斷不了,但診斷報告沒有問題。是你哪位朋友失憶了嗎?”
“算是吧。”秋郁淺含糊道。
林霜夜沒有多問,隻是說:“和德翰是很好的私人醫院,他們那兒的診斷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沒問題就行。”秋郁淺松口氣,“你知道這失憶多久能恢複嗎?”
“抱歉,我不了解。”林霜夜搖搖頭,“以現在的醫術水平……恐怕就算是腦神經的專科醫生,也無法給出确切的回答,我隻能建議你朋友聽從醫囑,好好進行認知治療。”
林霜夜長相很幼态,她頂着這麼張可愛的臉,毫無情緒地說出這麼段正兒八經的話,反差感十足。
“認知治療……行!”秋郁淺點頭,随口問,“诶,對了霜夜,我上周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說,有位醫學界的大牛,帶着老公女兒一起出海旅遊,結果被仇家暗殺了,這是真的嗎?”
秋郁淺隔三差五就能在網上看到類似的消息,某某富豪兒子被綁架撕票,某某大牛被大貨車創死,司機疑似被雇來的兇手,某某老闆在海外被暗殺……
但秋郁淺以前總覺得,這些事情太不真實,離她太遠了些。
“嗯。”沒想到,林霜夜竟然點了頭,語氣依舊平靜無波,“那位醫生是我導師的朋友,她是個很好的人。”
“霜夜,你這次去漂亮國出差,一定要注意安全。”秋郁淺握住林霜夜的手,有點兒怕。
“謝謝關心,我會注意的。”林霜夜手臂僵了僵,不太熟練地反握住秋郁淺手掌,點頭,“小黑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黑早認我當幹媽了,和我熟着呢。你出去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按時吃飯,注意安全,别太挂念小黑,我有空就給你發視頻。”最後,秋郁淺像老母親一樣拍拍林霜夜肩膀,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看林霜夜這副沒有感情的機械似的幹巴巴的模樣,她總覺得不放心。
不過這會兒,更讓她操心的,是衣櫃裡的失憶美人。
林霜夜離開後,秋郁淺回到卧室,一把拉開衣櫃門,隻見星星蜷縮在櫃子底,雙手抱着膝蓋,一臉無辜地望向她。
同樣無辜擡頭的,還有小黑貓。
“喵。”小黑不知什麼時候鑽進的衣櫃,正繞着星星蹭來蹭去,看起來還挺喜歡她。
“星,星,解釋一下?”秋郁淺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躲起來幹嘛?”
“電視劇裡是這樣演的呀。”星星說得理直氣壯,“捉奸的時候,人都要躲起來。”
“捉個毛線的奸啊!”秋郁淺沒忍住爆了粗口,《墜落公主》裡面都是些啥雜七雜八的東西呀!
她扶額解釋:“捉奸的前提,首先得有奸情吧?我們隻是才認識的陌生人,沒有那種關系,而且來的人是我閨蜜,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她,說不定她還能給你一點兒恢複記憶的意見。”
“可是……”星星眸光流轉,思索道,“你不也沒介紹我嗎?”
“那是因為你躲起來了!”
“為什麼躲起來就不能介紹了呢?你說,你和我既然沒有那種關系,就可以介紹的呀。”
“因為很尴尬!我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秋郁淺呼口氣,眼看星星就要問出又一個“為什麼”,她及時止住了這場小學生般的争論,“算了,不和失憶的小屁孩兒計較,感情這種東西,你以後慢慢悟去吧。我還有正事兒要問你呢。”
“嗯。”星星一下子挺直脊背,眼瞳亮亮的,一副乖乖等着秋郁淺發問的模樣。
“你姓什麼?單子上沒有寫。”秋郁淺像是個班主任老師似的發問,“把你送進醫院的人是誰,你家人呢?”
“我不記得了。”星星眨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家人可能在找我,可是殺手也在找我。”
“你在醫院治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跑出來?還跑那麼遠……醫院到我們見面的産業園,有足足二十公裡呢。”說着,秋郁淺想起另一個關鍵點,“還有,為什麼你能刷臉進産業園?”
星星偏着腦袋,很認真地回憶:“逃離醫院是因為……我看到了要殺我的人,他們已經發現我了,我再不走,可能就來不及了——不要問我為什麼能認出那些人,我也不知道。醫院樓下就是地鐵,我坐四号線轉六号線,來到了産業園。我不記得為什麼要來那裡,隻是隐隐約約感覺……那裡有點熟悉。”
熟悉?
難道是産業園裡某個公司的員工……不,高管?這倒是個突破口,可以去偷偷打聽打聽。
“最後一個問題。”秋郁淺翹起二郎腿坐在床上,挺直腰背,俯視衣櫃裡的女人,“為什麼選擇我——為什麼要我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