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是比希望之後的失望更傷人的嗎?
太宰治想,那大概隻能是自己還活着這件事了。
身上的傷口還在作痛。
而蘭堂簡要的解釋和眼前人偶的呆滞,無不向他傳達着一件事。
阿散是徹底地消散了。
明明是不老不死的強大人偶,結果竟然比自己這個天天自殺的人早消失……
死亡,還真是一種輕飄飄的東西啊。
太宰治一時間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感覺。
痛苦?悲傷?疲憊?
真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隻是在一切已成定局的現在,這種東西當真是軟弱而無用。
黯淡的鸢眸映出前方劈來的刀刃,
身體卻毫無躲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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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力量侵入流轉,違背主人意願地驅動四肢。
熟悉之下的毫無防備奠定了阿散從一開始的被動。
明明是自己的身體,雖然他自清醒的一刻就開始抵抗,卻一直無法于強勢的異能力下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更有甚者,記憶的窺探是其次,金紅色的能量似乎本身就對意識有着壓制的效果,這無疑讓反抗的阿散于一開始吃了不少苦頭。
甚至于阿散這麼多天能一直保持住不被異能力侵蝕,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人偶的異空間。
同是空間的存在将包括異能力的外界一切隔絕,且僅随主人意願開放。
異空間的存在方讓阿散在反抗之餘,得到了庇護的喘息,和破局的方法。
而這在蘭堂看來,則是人偶的原生意識格外頑強的同時又難以吞噬。
哪怕他的異能力現在掌控了人偶的身體,但他仍遍尋不得其意識的藏身處,也更談不上吞噬。
一時他都有些感慨,若不是失憶的他獲取到了對方的信任,發動“彩畫集”構造出的異空間于第一時間束縛住了對方的行動,以對方的實力反抗,恐怕他沒辦法悄無聲息地達到現在這步。
隻是……
他很難不在意最近人偶意識的異常沉寂,持續不絕的抵抗突然消減。
這顯然不會是因為對方已經消散或放棄的原因。
但不明原因的蘭堂直覺這樣下去對自己這邊可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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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刀光臨空,
橫亘于太宰治與中原中也的破局之道前。
而隻有蘭堂知道,這一刀不僅僅隻是穩固了場上的局勢。
太宰治的鮮血順着刀尖滴落于地。
就和他預想的一樣,旁人不得見的人偶體内,那個沉寂的意識驟然暴起,掀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的反抗。
于是他從容地笑了。
準備好的話語出口。
“……他的自我大概已經不存在了。”
——他現在反抗地很激烈。
“你來晚了。”
——你來的正是時候。
被控制的人偶向好似失去求生意志一般的太宰治再次出手。
“喂,太宰!”旁邊于間隙中關注着的中原中也在終于忍不住喊出聲,而餘下一句“躲開”則卡在了喉嚨裡,最後轉為一口氣舒出。
因為幾乎就在中原中也喊出口的一瞬間,在那可躲避的最極限的時刻,太宰治終于還是動了。
一個側翻避開直劈過來的刀刃,反應快得和之前的滞立仿若二人。
這讓正着手對付中原中也的蘭堂皺了皺眉,但旋即又松開。
無所謂,隻要自己能有機會抓住并絞滅人偶的意識,其他都好辦……
迅速站起身的太宰治擡頭仍是死死盯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人偶,隻是眸中意味卻一下子大不相同。
“喂。”他揚聲向于蘭堂攻勢下的中原中也,“我們合作吧。”
于攻防間隙回複的中原中也多少有些疑慮:“你這家夥,不會再像剛剛那樣送死了吧?”
“放心。”太宰治的回答堪稱平穩,他再一次險而又險地避開人偶的殺招,“起碼現在,在那個家夥死之前,我沒有這個打算。”
平淡下是冰冷而笃定的殺意。
眼前受控人偶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提醒着他阿散的死亡。
本以為不死不滅的人偶,現如今的“死亡”卻是如此簡單随意,甚至給太宰治一種輕微的不真實感。
不真實到隐約有模糊的想法萌芽,或許在自己死之前,他想再近一點,細緻一點,去看看,那個輕易終結了阿散的概念。
這樣的想法不過一瞬。
太宰治即刻構思完合作的對策。
他緊盯着人偶的一舉一動,隻待尋找或創造一個合适的機會去執行。
但這激烈閃避間的觀察,卻讓太宰治心裡一滞。
蘭堂異能力控制下的人偶就如他自己所言,獲取了阿散的一切,所出一招一式皆與阿散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