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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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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八晨,空氣微涼。

莉姗站在窗前,嗅聞沒有人喧嚣味道的空氣。因為人們還在熟睡。隻有她,才起了這麼早。不是因為别的,隻是睡不着。

原來再熱的天,這個時間段的溫度都是能感受到它的清涼的。冰清冰清,與世隔絕。

莉姗也是剛剛起的床。她睡眠不深,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就能将她從睡眠中喚醒。之後再也睡不着。

意識是困的,但是身體卻不困。躺在床上,手腳猶如被火星濺燙,身體猶如被螞蟻齧咬。好像有若幹蟲子在皮膚下面走動。這樣的感覺,實在是磨人。隻能投降被迫起身。

莉姗打開了燈,好讓光線喚醒身體。再走至窗前。

窗外還是夜色如水的景象。一個人也沒有。能聽到大貨車駛過馬路的聲音。家家戶戶都是關着燈,大家都沉浸在夢鄉,隻有莉姗一個人醒着。

清早八晨。

她不知道該幹什麼。醒得如此早,睡得如此少,在這樣的時刻,總讓人感到莫名的壓抑。她拒絕這樣的情緒肆意生長,打開手機,翻出了好友列表。

不停往下滑着,看着。最終停留在一個備注叫小白的人上面。算了算日子,最後一次跟這個人聯系,已經是七年前。

恍如隔世。

但是,與小白舊年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同高清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莉姗腦海中回放。她甚至記得小白說過的話,記得當時自己與小白聊天時的心情。她點開了小白的頭像,看小白填的資料。雖然小白的資料内容早已爛熟于心。因為曾經看過無數遍。但卻再也沒有聯系。

這七年來,從未從未,說過一句話。

小白不是莉姗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她們相識于網絡。曾經的網友,陌生了,也就陌生了,誰也不會覺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都默契地沒有删彼此。小白或許是沒有删好友的習慣,而莉姗則是,覺得自己對小白還有對方不知道的感情。

莉姗看了小白的資料。又看了小白的頭像。是小白喜歡的公衆人物。

知道小白的長相,還是小白隻發了一次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白披散着頭發,戴黑框眼鏡,穿白色荷葉邊衣服。此後再回想起小白的長相,都是這個樣子。不會去想象要是小白穿其他顔色的衣服會是什麼樣,要是小白把頭發紮起來會是什麼樣。

莉姗覺得困,眼睛快要掙不開,閉上了眼睛。但是知道,即使覺得困,躺下去之後也依舊睡不着,火星燙皮膚、蟲蟻齧咬的感覺會再次襲來。她隻能忍着難受硬撐。無法入睡。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也嘗試過一些入睡辦法。比如緩慢吸氣,吸到極點,在緩慢呼氣,呼到極點。重複幾次。但是根本沒用。甚至有一種被迫憋氣,越憋越清醒的感覺。數綿羊更是不行,數着數着便會走神,不知道數到哪了,而後繼續睡不着。

莉姗的難受無人分擔,隻能自己扛。

或許天大亮的時候,情況會好一些。

等終于熬到天大亮,莉姗有種解脫,或者說身體被抽空的感覺。得不到好的休息,精神狀态自然不好。強撐的感覺是難受的。

莉姗看到,樓下有一把廢棄的太師椅。忽然走來一個男人,男人看到了那把太師椅,朝太師椅走了過去。

男人會去坐那把太師椅嗎?莉姗甚至胡思亂想起來:如果那個男人坐了太師椅,他就會死。坐下去的瞬間,就是他死的瞬間。

男人背對太師椅,坐了下去。但是,他并沒有死。

那男人白衣服白褲子黑皮帶,戴副眼鏡。雙腿張開,彎下腰,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吐出白霧。而後悠哉悠哉看起了手機。

路過一名女子。男人擡頭看了一眼。腦袋迷迷糊糊的莉姗又開始猜想,男人看到女子之後腦袋裡會想些什麼。那男人結婚了嗎?如果結了,他會不會在想如果自己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女人該多好。如果他單身,是否會在想要是女子是自己的老婆該多好。

女子越走越遠。男人收回了目光。剛才的猜想,男人是否真的有想過呢?那個跨開雙腿,低頭看手機的男子。

莉姗強迫自己動起來。比如,去做個早餐。将注意力轉移,驅散困意。

她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将她雙手淋濕。燒水,煮面。再準備一些青菜,雞蛋。水開之後,先放雞蛋。煮一煮,再放面條。最後放青菜。青菜是老早就洗幹淨了的。青菜不需要煮那麼久,燙幾下就好,省得變老。

全部煮好之後,撈起,出鍋。熱氣騰騰的一碗。淋一點醬油。

面條的麥香混合青菜的植物香氣、雞蛋的葷香,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給空腹的胃無限滿足。

莉姗吃了起來。暖胃,美味的一碗面。

雖說隻放了醬油,但卻一點也不單調。葷的蛋,素的青菜。一碗面裡有這倆,也算足夠了。

清早八晨吃起來。

将東西吃下去的瞬間,身體機能似乎立馬被喚醒。胃蘇醒了過來,大腦運轉了起來,渾身細胞都得到了滋養,全身活絡地滿足。

一口接一口。吃面。吃蛋白。吃蛋黃。吃青菜。放的這一個牌子的醬油味道真不錯。提味還上色。原本白花花的面條,經過醬油的浸染之後,色相更好看,味道更鮮美。寡淡的蛋也被上了醬色,也浸染上醬油的味道。絲絲氤氲的熱氣冒上來,醉人的鮮美味道。

莉姗太喜歡這碗清早八晨的面了。自己煮的。填肚子的。能順便帶來好心情的面。

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面條減少。再後來,能看出面條明顯比剛出鍋的少。直至見了底。見底的當下,碗裡的雞蛋與青菜已經被吃空,還剩下幾筷子的面條。醬色的湯水浮着雞蛋的碎末。

莉姗終于把一碗面吃完。不多不少,吃完剛剛好夠。沒有很撐,也不再餓了。量适中。

超級滿足。在燈光的照耀下,沖洗碗筷。擠上洗潔精。這個時候,室内是還需要亮燈的。天還沒有大亮。

莉姗再次來到窗前。發現有三隻蚊子在不停地撞防盜網,似乎想要出去。這個位置撞幾下,飛到那個位置又再撞擊下。但是,窗是關着的,蚊子根本飛不出去。

莉姗的選擇不是打開窗讓它們飛出去,而是選擇——殺之。

她用手掌輕輕按了下去。之所以輕輕,是為了顧及紗窗,怕因為不值錢的蚊子把紗窗給弄壞了。不知是大清早的蚊子迷糊懵懂還是怎樣,一下就按中了。自然的,被按中的蚊子結果就是死亡。

弄死了一隻,到下一隻。

莉姗根本沒想過一次就能弄死蚊子。隻是按照常規處死蚊子的方法,再度用手掌按了下去。完全沒想到,這一按又中了。能感覺到蚊子被壓在手掌下的感覺。一頭是莉姗的手掌,一頭是蚊子出不去的防盜網。兩面夾擊,蚊子隻有死路一條。

莉姗處理掉手上的蚊子。還剩下最後一隻。

剩下的這隻蚊子,它沒有老實地在紗窗上徘徊尋找過去的口,而是直接飛走,還是直接朝莉姗飛來。莉姗用一隻手,随便一抓。蚊子不見了。至少目前是沒能在看得見的地方看到它了。

難道,它被抓住了嗎?莉姗一邊想這個問題,一邊靜靜感受手中有沒有感覺。比如,多了什麼異物。

好像真的有。平時這樣握拳,是不會感覺到手裡似乎硌着什麼東西的。或許,真的是蚊子。如果真的是蚊子,如果它還活着,松開手之後,它豈不是會飛走?不行,必須把它徹底扼殺。

莉姗握緊了拳。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全部發力去按壓。手指發力,掌心也要發力。如果手裡真的有蚊子,那麼也要保證最大程度地将它擠壓死。不放過一絲一毫。完全不給它留活路。

莉姗還是沒有放手,緊緊抓着。即使抓不死,也一定要把它悶死。蚊子實在是太可惡,被咬之後,留下包就算了,還奇癢無比。

她痛恨蚊子。希望每一隻見過的蚊子都死絕的願望越來越強烈。緊緊握拳,久久不撒手。手已經很累,但她還是不放。

抓不死,也要把它悶死啊!

對蚊子的痛恨,促使她越發有力。雖然手已經酸軟困。但是。不放!雖然還不能保證百分之兩百手中有蚊子——還是不能完完全全确定。對這一點的不自信,根本上來源于對蚊子的痛恨、對希望蚊子死絕的願望。如果蚊子不在手裡,不失為白費力氣緊緊握拳。

也許過去了一分鐘,也許過去了兩分鐘。又或許更久。莉姗估計,悶了這麼長時間,如果是普通人憋氣這麼久,那也應該沒氣了。

在選擇是否張開手時,莉姗猶豫不決。希望手裡有蚊子。希望手裡有死掉的蚊子。

這樣,之前的力氣就不白費了。

對蚊子的恨意似乎随着手部力氣耗盡逐漸消失。但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真的快沒力氣了。

應該……行了吧。

莉姗想着。緩慢松手。手掌漸漸張開。她看到,自己的手掌因為缺血變白了。真累真痛啊……

希望能看見蚊子的屍體……

她期待着。她張開了手。看見了手掌越來越多的面積。

首先想到蚊子是否會在指縫裡。如果在指縫這個位置,還是比較難夾死的。因為有空隙。莉姗希望它不在。

一直慢慢地張開手掌。讓莉姗驚喜的是,蚊子的屍體赫然映入眼簾。而且,已經被夾得足夠扁。那一動不動的一點黑色,是證明已經抓到了蚊子的證據。花費這麼多力氣去抓它,把自己的手弄得慘白,弄得那麼痛,那麼酸。可算對得起結果了。

不失為一個驚喜。清晨的蚊子,竟如此好打。不失為一種幸運。

一下子發現三隻蚊子,一下子打死三隻蚊子。莉姗覺得特别滿足。不過話說回來,看得見的地方就發現三隻蚊子,那麼看不見的地方呢?是否還有蚊子藏匿于暗處?

但即使有也沒辦法。因為不可能為了小小的蚊子把家翻成底朝天專門找它。隻能先打看得見的蚊子。

蚊子對于莉姗來說,是一種隻恨不愛的生物。會嗡嗡叫,會吸血,擾人又無可奈何。不打吧,又吵。打了吧,又髒手。如果還有血,還擦不掉。

莉姗多麼希望,蚊子能夠消失在這個宇宙。這種長翅膀長吸血針讨人厭的生物。

總之,一下子打完三隻蚊子,莉姗感到神清氣爽。感覺周邊的環境都幹淨了。短時間内打死的蚊子達到這個數量,莉姗很高興。

感到心清明。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從記事以來,第一次一次性輕松消滅三隻蚊子。别的蚊子若是知道或看到她高至百分之百的打中率,估計蚊子的一輩子都躲在暗處不敢出來,直至餓死。而那些原地餓死的蚊子,也許會在莉姗哪天打掃房子的時候看到。或許是一兩隻一兩隻,或許是成堆成堆的蚊子腳朝天死在那兒。

這個蚊子看到同類一次就被弄死,從而再也不敢叮咬人的畫面光想一想,就覺得舒服。

莉姗去洗手。把髒兮兮的蚊子殘留物洗幹淨。

有人說,饑餓使人憤怒。但現在早餐吃了,蚊子還打得這麼好。莉姗心情别提多愉快了。由内而外地散發出美好心情。

她想要找人面對面分享這份喜悅。順便找朋友玩玩。到底分享給誰呢。她先是在腦海中搜索一番。朋友A嗎?不,A要上班。朋友B嗎?不,B要帶娃。朋友C嗎?不,忽然想起C出差了。那朋友D呢?不,D在住院昏迷不醒。

她忽然停止思考了。光是這樣直接想,就找不到合适的朋友分享這份喜悅,讓她覺得稍微憋屈。她不服氣。于是翻出了通訊錄。一個個看,一個個找。全部看完之後,再進行篩選。首先,男的肯定不要。領導肯定不要,有利害關系的同事肯定不要,點頭之交的熟人肯定不要,因為不夠親近,即使滿心期待地分享,換來的也隻會是尴尬。

那麼,在剩下的莉姗能選的人裡面,就不多了。終于,她看到了一個光是備注名就讓她嘴角上揚的人。那就是她最好的閨蜜。她不止一個閨蜜,但隻有這個閨蜜最親密。那就是小黑。

小黑人如其名,皮膚異常的黑,丢在光線暗一些的房間,乍一看還看不見人。如果在其中露齒笑,别人還會吓到,不明白牙齒為什麼會飄浮在空中。

小黑。好。就她了。

莉姗選擇将小黑作為最親密的閨蜜,其實就是因為小黑足夠黑。這樣跟她待在一起,就顯得自己很白了,走到哪裡都因此充滿自信。小黑是綠葉,她就是紅花。内心的算盤是這樣打的,因此就對外宣稱小黑是自己最親密的閨蜜了。

在外頭,莉姗和小黑走得特别近,是為了向路人展示看自己是多麼白,小黑比自己黑這麼多,自己再黑也不算黑。所以自從小黑成為自己所謂的最親密的閨蜜之後,莉姗特别愛出門逛。若是在隻有兩個人的地方,莉姗則會無意識地跟小黑拉開一點距離。反正此刻沒人看見,不需要展示給外人看自己比小黑白。

莉姗毫不猶豫地給小黑發消息,說要過去找她玩。過了一會兒,小黑表示同意。

莉姗欣然赴約。

見到了小黑。小黑還是一如既往的黑。

莉姗顯得非常熟熱地迎了上去,抱住了小黑,還對小黑撒嬌。小黑的回應也同莉姗一樣,熟熱地回抱。隻是,她們各自的心思卻有些微妙的不同。莉姗的心思是,出門又有小黑給自己當綠葉了。小黑的心思單純的隻是,閨蜜莉姗又來找自己玩了。

莉姗是非常期待出門的。小黑則無所謂。莉姗想去,她就去;莉姗不想出門,小黑也可以在室内陪着。

莉姗選擇跟小黑成為最親密的閨蜜,就是為了在衆人面前凸顯自己的白。所以基本每次見小黑,莉姗都會選擇出門,并且貼小黑非常近,就怕路人對比不出來自己的白。

這次同樣不例外。莉姗親昵地去挽小黑的手,身體貼着身體,恨不得長成連體嬰。就是為了突出這明顯的一黑一白。兩個人之間的界限,就是黑與白的界限。莉姗與小黑貼得越近,黑白界限越明顯。

莉姗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她緊緊摟着小黑的手,小黑雖然開始感覺到痛,但也依舊微笑沒說什麼。或許是因為不知道莉姗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或許是覺得莉姗真的跟自己關系特别好。總之無論莉姗怎麼挽手,她都接受。

莉姗一邊走,一邊觀察路人們的反應。看看他們同時看到自己和小黑之後,是否會更傾向于看自己。因為自己比小黑白,何況小黑是如此的黑,自然就能襯托自己是如此的白。大部分人更喜歡皮膚白的,那麼他們就會看莉姗多一點。

這是莉姗的猜想。莉姗一邊和小黑走,一邊用餘光觀察路人。實際情況是大家各走各的路,根本沒什麼人刻意去看她們這一黑一白。小黑隻是比常人黑,莉姗則是跟普通人一樣。一個普通人和一個皮膚比普通人黑些的人罷了。

但是莉姗堅決認為路人們都在看自己。即使是隻為了小黑比自己要黑。

還有一個實際情況,就是隻有不正經的無業遊民會蹲在路邊,看過往的女人們。當看到莉姗和小黑時,莉姗下意識就認為對方在看自己。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内心早已歡呼雀躍,以至于說話的時候聲音顫抖。莉姗為了防止小黑發覺異常,立馬用笑聲掩蓋。人與人之間一般對話的時候,時不時露出笑容,時不時語氣裡聽出笑意,都是正常的事。

莉姗利用這一點,完全掩蓋了内心的歡呼雀躍。

但其實不正經的無業遊民根本不隻看莉姗和小黑。他們會看每個路過的人。看她們離自己越來越近,經過自己面前,再離自己越來越遠。

莉姗和小黑,隻是他們看的其中兩個罷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兩個。

但莉姗完全不這麼想,完全不這麼認為。莉姗分辨不出誰是一般路人,誰是專門看女人的無業遊民。每有一個人看,莉姗的好心情便會增加一分。

她們一起走,一起逛。莉姗始終緊拉着小黑的手,小黑即使疼痛,也始終好脾氣地沒說。

她們到處走,到處逛。雖然在外人看來這是兩個人在走,但隻有莉姗知道,是自己在決定往哪個方向走。是她緊緊拉着、抱着小黑的手。不管去往哪個方向,都是莉姗在引領。

她們走過的一條條路,走過的一條條大街小巷,其實都是莉姗在利用小黑向人們展示自己有多白。自己就是花,小黑就是葉。

她在利用小黑做襯托。

走累了,她們也會停下來,坐在石凳上,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即使是坐着,莉姗也依舊緊緊抱着小黑。畢竟小黑是自己唯一的襯托。小黑多黑,自己就多白。

剛開始兩個人還基本不說話。到後面估計是休息夠了,力氣連帶精神恢複了,由莉姗起頭,說起話來。

莉姗從觀察過往的男人們說起。似乎冥冥之中與之前不正經無業遊民專門看過往女人們相對應,莉姗現在做起了看過往男人的事。但不同的是,她不僅看,還發表言論。

不過是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在發表。

走過來一個男人。莉姗悄悄地觀察,又不讓對方有所察覺。否則那男人一定以為自己暗戀他。莉姗不着痕迹地看。

直到男人走遠,隻有背影對着她們。莉姗才對小黑說:“那男的嘴唇好厚,像香腸。”

說完忍不住笑起來。連笑聲也是壓低了的。原本是拉着抱着小黑的手,如今改為了抱小黑本人。總之,莉姗是不願意跟小黑之間有距離的,即使一厘米都不行。因為貼得越近,黑白分界就越明顯,越是能襯托出莉姗的“白”。

雖然這個白在大家眼中不過是十分平常的膚色,完全不屬于特别明顯的白。但是莉姗不管,隻要能夠有小黑做襯托,她就認為自己至少算是出色的白了。

所以她越發地緊抱小黑。

莉姗在笑,小黑不好意思不笑,否則顯得是對莉姗有意見。這種笑不是發自内心覺得事情本身有多好笑,而是出于對對方的情感回饋。所以,小黑也在笑。為了顯出笑的真實,不僅嘴巴笑,眼睛也在笑,整張臉都在配合着笑。

莉姗得到了滿意的情感回饋,笑得更舒展了。不僅是對剛才的事情笑,也是對小黑情感回饋的回饋。

但是,光是笑什麼也不說,也有點莫名單調。這是兩人目前默認的。而這個說,則要由小黑來完成。

不能說得太清湯寡水,更不能一兩個字就應付過去,而是要有一些實質性内容。這幾秒鐘還處于笑的階段,所以小黑還能有幾秒鐘什麼都不發表。兩個人在笑,看着彼此笑。

但是那幾秒鐘太過短暫。要是時間再長一點,要是能再給人多一點思考時間該多好。可是沒有如果。這時候,考驗小黑的時間就到了。因為兩人是最親近的閨蜜,所以若是小黑不能夠及時給予滿意完美的回答,那麼對于兩個人的親密關系一定畫上了問号。

小黑自然不想當壞人。自然想要給予莉姗滿意又完美的回答。但是,該說什麼呢?該從什麼方向入手呢?小黑内心如同被焦慮的火焰炙烤,差點要從額頭流下汗來。但是不能。現在不是流汗的時候,流汗也不能夠解決問題,不能夠為問題的解決帶來好的方案。

所以流汗是沒必要的事。為何還要白白生産并流出一滴汗。

可是,該怎麼說呢?小黑多麼希望上帝能給予回答。多麼希望上帝能夠降臨幫助自己度過難關。從未這般過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最完美,才最能證明與莉姗的關系之鐵。

眼看就要超時了,小黑卻依舊沒能交出滿意的答卷。完了……正常的應該笑的時間要結束了,快要笑不下去了……快要到收斂起笑容的時刻了……

小黑,加油。小黑,你能行。小黑這樣在内心給自己加油打氣。這是她的心聲,隻屬于她一個人的心聲,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的心聲,隻有她知道這個此刻存在的心聲。

小黑不願意承認她和莉姗的關系有破綻。同時相信一定沒有任何破綻。可是此刻當下,快要因為這個棘手的問題——不知如何給出完美滿意的答案而出現破綻。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小黑,給不出完美滿意的答案,等于小黑在親手操刀破壞這段關系。

這段小黑和莉姗的關系。最最要好的、最最親密的關系。

小黑有那麼幾毫秒時間想過要殺了自己。原因就是給不出一個完美滿意的答案,因此導緻莉姗與自己的親密閨蜜關系受到破壞,受到無可挽回的損失。小黑一點也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所以呢?該怎麼回答?該死的大腦短路,小黑恨不得原地換上另一個腦子來回答。可是現場沒有别的腦子能換,那樣的想法也不現實。

但她就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莉姗的話。她甚至在想,如果是莉姗遇到這樣的問題,該如何回答?可是這一秒鐘,莉姗是考官,自己卻是答題人。答題人怎麼能問考官試題答案?小黑放棄了想要從這方面得到答案的路徑。

轉戰别的路徑。但是,别的路徑又是什麼?小黑真的想不出來。她希望有人能将自己救走,不用再面對這樣難以回答的棘手問題。或者,時間暫停也行。暫停的期間,除了自己的大腦在運轉思考,其他什麼都不要運轉,一切停滞,包括莉姗全身的血流。世間萬物全部靜止,隻餘自己的大腦在思考回答。

可是那所有願望全都隻存在于假設。那些想法一旦走出大腦,會被瞬間化成灰。或者說,那些想法根本就沒有機會走出大腦。更或者,它們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着感覺不到的東西,是一種意識,這種随生命存在的意識。若是失去生命,這種意識會同時灰飛煙滅,想法更是不必說連根全部帶走,不剩絲毫。

已經沒有時間了……難道這樣最親密的閨蜜間的感情即将要出現破綻嗎?小黑不用問,自是無數個不願意。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摧殘折磨着她,就是不給任何解決辦法。

小黑差點就要跪地求饒。但忽然想起來,她求的是回答的要說出口的話,而不是莉姗本人。所以才阻止了她要跪下去的沖動。

太尴尬了。太折磨人了。到底應該說些什麼呢。

之前那個路過的男人,莉姗說他……嘴唇厚,像香腸。其實問題就是該如何接莉姗的話。具體該說些什麼,才是一個完美的會令對方滿意的答案。小黑甚至有一刹那發覺這樣似乎是把自己置于了乞求的位置。如果一段關系中,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眉順眼,那便不是一段平等的關系。在單純的人際交往中如此,會是不健康的病态表現。

小黑,究竟願不願意這樣呢。這段關系跟自己的尊嚴相比,哪個更重要?假如,假如說前者重要,那麼若是真的用後者換來前者,究竟是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換作平時若是有人這樣問,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尊嚴。肯定會認為用尊嚴換來的東西根本不值。但是當人真正陷入這樣的境地,比如小黑當前的狀況,會出現當局者迷的情況。

行了……不能再笑下去了……再笑就是不正常的人了。小黑想要趁最後的底線時間來臨之前,想好并說出完美又滿意的回答。畢竟剛才笑了,不能夠用“呃”字開頭,否則又不自然又尴尬,還會讓莉姗覺得虛僞:明明不願意笑,卻裝得那麼辛苦。

所以,千萬千萬不能用“呃”字開頭。

就在還差一毫秒就死亡的瞬間,小黑靈光閃現。莉姗不是說那男人嘴唇厚像香腸嗎,那自己何不也說一點贊同又不算破綻——至少不能叫破綻的回答?所以,小黑終于踩到了快要超時的線上回答道:“像被蜜蜂蟄過。”

回答之後,小黑适時地笑起來。怎樣知道回答是否正确且恰當呢?小黑的判斷标準很簡單:看對方是否有笑,并且連帶眼睛也一起笑,不能隻笑嘴巴,也不能皮笑肉不笑。

反正回答已經給出。莉姗會是什麼反應呢。是什麼反應也改變不了結局了,因為出口的話收不回來,除非時光倒流。但時光不可能倒流,同時也就不可能改變結局。

再多的擔心都沒用,再多的擔心都是多餘了。所以,此時的小黑反倒不再去想該怎麼辦,而是靜心等待結果。

這個結果,就是莉姗的反應。

小黑一直在密切觀察着。但是從眼神中看不出來。隻有小黑自己知道,自己觀察得有多密切。

她不告訴任何人。那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事情。

好了。自己的話已經完全說出口了。莉姗也聽到了。接下來,就是最最重點的莉姗的反應了。

好了。準備。開始。

莉姗,聽到小黑這句話之後,再度笑了起來。原本就要笑完上次的内容,就要收斂起笑容。但是聽到小黑的比喻之後,再度笑了起來。更重要的是,眼睛也在笑。

看見莉姗的反應之後,小黑長舒了一口氣。莉姗的嘴巴眼睛都笑了,說明是發自内心的覺得好笑。同時證明這樣的回答是正确的。

莉姗說,男人的厚嘴唇像香腸。自己說,像被蜜蜂蟄過。被蜜蜂蟄過肯定會腫起來,那就跟香腸沾邊了。

所以,這個回答是不錯的。至少已經算不錯。

小黑長舒了一口氣。她沒有感覺到親密關系的破裂,那就是還沒有破裂,還是好的。

接着,莉姗再度觀察來來往往的男人。隻看男的,不看女的。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選擇。總之就是隻觀察男人,不重點去觀察女人。

好了。又一個男人被莉姗盯中。

莉姗的嘴巴湊到小黑的耳邊道:“那個男的皮膚好黑,像剛挖煤回來。”一邊說一邊暗暗指着那個男人。指的動作自然是不能被那個男人看到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輕則男人眼露疑惑,然後不再管,這是最好的結果。比較壞的結果是,男人脾氣暴躁,直接上前來問幹什麼,然後直接動手。動手最嚴重的後果是喪命。就因為指了一下便喪命,這怎麼說都劃不來。

所以,指的時候莉姗是特别謹慎的。動作幅度不能太大,太明顯。指的目的隻有讓小黑明白自己說的是誰。若是為此喪命,是肯定劃不來的。

小黑聽見了莉姗說的話,也看見了莉姗指的那個人。本來條件反射想要配合莉姗笑的,但是笑到一半,又忽然想到,自己的皮膚不也黑嗎,隻不過性别換了而已。

一想到這兒,小黑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坦然地笑,以及為不知如何回答而擔心關系破裂了。她笑得有點不自然,笑中有點尴尬,有點被迫,有點幹巴。總之不再像之前那般坦然。

皮膚黑,就說像剛挖煤回來?那麼自己跟那個男人都是如此咯?小黑忽然敏感心上來:莉姗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說别人皮膚顔色的時候,是否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

莉姗抱着自己笑得一起一伏,連眼睛都眯了起來,看出來笑得很開心。難道是真的沒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嗎?小黑沒有笑得坦然,莉姗又笑得眼睛眯了起來,看不見自己的反應。

小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裡外不是人。

莉姗在自己面前笑的樣子,是多麼的快樂啊。這一幕,離得這樣近,看得這樣清楚。莉姗在笑。笑得很開心。

似乎,完全沒考慮到小黑。沒考慮過說這話自己身邊就有一個皮膚黑的人的感受。

好像,莉姗從未察覺。

莉姗在笑。小黑在看。小黑原本努力牽扯嘴角想要配合着笑的,可是隻笑起了一點點,嘴角又迅速垮了下去。而且,現在莉姗也沒在看自己,她笑到眯眼,是看不見自己此刻的面部表情的。

小黑給莉姗抱。等着莉姗笑夠。

有點令小黑沒想到的是,莉姗笑的時間竟然比想象中的更久。莉姗一直在抱着小黑。其實原本莉姗是抱得特别緊的,莉姗都拿力氣去笑了,自然就無法像剛才那樣抱得那麼緊了。小黑才終于暫時能夠自由自在地随意呼吸。她特别珍惜這一刻的自由自在。因為不久之後,就會又不自在了。

小黑是真的笑不出來。因為莉姗說那個男人皮膚黑,而小黑自己也是皮膚黑之人。莉姗說那個皮膚黑的男人像剛挖煤回來,那麼皮膚也黑的自己呢?莉姗說的到底包不包括自己?小黑沒敢直接問,因為怕影響到跟莉姗的感情。說不定,莉姗還會立馬翻臉罵自己玻璃心,到時候,錯就全在小黑身上了。

因為本來可以避免這一點的,卻因為小黑的這多此一問影響到了兩人原本完好的感情。無疑是故意把一面好鏡子摔碎。小黑不允許自己那樣做。那會成為罪人,錯全在她身上。她不願意。

所以即使内心非常想問,想到被烈火炙烤,她都強迫自己不問出口。一定,一定不能夠問這種會成為扼殺兩人感情的問題。

可是莉姗在笑。自己心裡又很難過,怎麼辦?小黑為了防止自己再想下去,開始努力地向自己找借口分散注意力。但是,找什麼借口呢?什麼借口,或者說法能讓自己信服,讓自己不再去想莉姗是否是故意?

哎,對了,莉姗可是自己最親密的閨蜜啊。她怎麼可能嘲諷自己?一定不可能。想到這兒,小黑開始無比慚愧。自己怎麼能冤枉閨蜜呢?自己果然是扼殺感情的兇手。

小黑瞬間愧疚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向莉姗彌補。不過好在,莉姗還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動。否則一定會傷心至極。小黑也會因此更加内疚。這麼好的一段感情,就生生被自己給破壞掉了。不行,絕對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那麼該怎麼彌補剛才自己對莉姗不好的猜想呢?小黑絞盡腦汁。看着眼前還在笑得合不攏嘴的莉姗,小黑忽然覺得此刻,似乎,也挺好的。畢竟關系最親密的閨蜜就在身旁。這世上多少關系無比要好的人,因為距離或者其他原因不能夠經常待在對方身邊?那些人想念對方想得肝腸寸斷,卻無可奈何。

而自己完全沒有那方面的煩惱。因為,天時地利人和。比那些人要幸福上多少倍?最親近的閨蜜莉姗就在自己身邊,此時此刻就在自己身邊。想要擁抱立馬可以擁抱,想要拉手立馬可以拉手。有多少人有這樣的條件呢?

想到這兒,幸福感油然而生。滿得快要溢出來。可是,小黑還是感覺有點不對。雖然她也不想去在意這樣的情緒,但不知為什麼,那樣的情緒在不停地冒出來。原本是一陣一陣的小波浪,到後來以難以察覺的速度加大波動,直至最後,變成波翻浪湧,巨嘯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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