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喚醒的。
就好像不知何時的沉睡過後,又自然醒來。但是醒來之後又發覺,是被敲門聲喚醒。
睜眼,起身,去客廳,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齊劉海,馬尾辮,皮膚又白又好,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她的頭發天生是金灰色,這我很早就知道。因為我們認識,并且親密。
我的好朋友——鈴铛。
“你咋那麼能睡?”這是她看到我的那一刻說的第一句話。
“我睡多久了?”我有點懵她竟說我能睡。
“你從三點睡到現在。”鈴铛說。
我擡起頭看挂在牆上的鐘,現在是晚上八點多。我終于想起來,并且否定她的說法:“怎麼可能從三點睡到現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我還跟你在外面吃東西,我是從五點開始睡的好不好?”
“晚上還睡得着?”
“可能睡不着了,”我苦笑,“去哪裡?”
“湖塔園。”
我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哦不,現在還是夏天,天黑得晚,再仔細一看仿佛還能捕捉到一絲光亮,天再黑也不會黑到哪裡去。
“走。”我抓起鑰匙就要跟鈴铛出去。
想起之前鈴铛說我從三點睡到現在,我又補了一句:“你複習懵了吧說我從三點睡到現在?”
我和鈴铛肩并肩步伐一緻地走。看到她的側臉,覺得她好漂亮。即使是我的好朋友,即使再親密,即使看得再多,真的漂亮也永遠會覺得她漂亮,并且會越看越漂亮。
我們過了若幹個馬路,等了若幹個紅綠燈。走了可能有一公裡,可能有兩公裡。就當是在散步鍛煉。
直到,終于看到那個熟悉的天橋。我們走了上去。過了天橋再走一小段路,就是湖塔園的入口了。
遠遠就看到湖塔園的那座塔,一層一層,在夜色的籠罩下靜靜亮着暖色燈光,溫暖安甯。
進入湖塔園。這個有塔有湖的地方,是人們散步夜行的好去處。沿着湖有供人們步行的小道。不止我和鈴铛,還有大人、孩子聚集于此。也許都是飯後的人們,也許也有像我和鈴铛這樣單純夜行的人。散步的人也有,跑步的人也有。跑步的是鍛煉身體的。
夜間這裡不怎麼亮燈,幾乎烏漆嘛黑。我們是借着夜光在識路。雖如此,卻并不影響有散步需求的人至此。
我和鈴铛融入這群散步的隊伍中,看起來就跟其他人一樣。但又有些微妙的不一樣,這絲微妙的不一樣或許來自于在我們心中我們不是像他們一樣單純地散步,或許來自于彼此關系很親近。
鈴铛問過我:“你會因為一個人長得好看而給他幻想出一個完美的形象嗎?”
我想了想,無言。
“你呢?”我想知道鈴铛是怎麼想的。
“好看的皮囊确實是更容易讓人對他産生好印象,但也有個緻命缺點,就是萬一後來發現這個人品行惡劣,這些美麗的幻想全都會分崩離析。”
“所以要先識人,後深交。”我說。
“沒錯!”
“有些平時處得特别來的好閨蜜,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緻命打擊,我覺得這本來就是對方的人品問題。”
“嗯。先深交再識人确實是會增加很多災難。”
我轉頭問鈴铛:“那你覺得你跟我算是閨蜜嗎?”
鈴铛的答案跟我的答案一樣:“我不喜歡閨蜜這個詞。”
“我也不喜歡。”我說。
“也可能是負面案例看太多了所以不喜歡。”
一條伸向湖中心的棧道出現在我們眼前。棧道是木條搭建,一直往前走就能到達湖塔園裡的那座塔。
到達塔底。踩着寬寬的階梯上去。往塔上走的道路被封鎖,上不去。我和鈴铛在有祥雲紋路的石頭栅欄邊觀望夜間的湖水,平平靜靜,又烏漆嘛黑。
這裡沒有燈。
離開這裡繼續向前走,看到一座低矮龐大的建築如同夜間沉眠的巨獸。這棟建築沒有亮燈,或許在裡面上班的人早已回家。
又走上一座寬大的木條搭建的橋。橋底便是黑黢黢的湖水。欄杆亮着紫藍色的燈。我們走過去。
又走了一段路,選在湖塔園其中一個出口出去。
我和鈴铛此時還是不想這麼快回家的。這個夏夜并不算特别熱,再在外面多待一會兒也不錯。就這麼慢慢地走,靜靜地走。不選擇方向,也不去确定目的地。
耳畔響起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這是夏天的聲音。
“我希望你不買一樣東西是因為不喜歡,而不是因為買不起。”我們聊關于金錢的話題的時候,鈴铛感慨了這麼一句。
“是啊。”我說。鈴铛說的“我”和“你”并不特定指誰,隻是在發表自己的看法。
鈴铛繼續說:“某某看到我的手機是××牌,就開始噴××手機如何如何不好。可是她自己之前都買兩個去。既然那麼不好,那麼為什麼還要買兩個這麼貴的手機呢?說明她内心是認可××手機的,隻不過現在她沒錢了,沒辦法再買××手機了。對了,她第一個××手機是摔壞的,第二個××手機送給她喜歡的男生了。”
“然後呢?”我說。
“然後我問她你以後還買××手機嗎。她說等攢夠錢過段時間再買。”
“把××手機噴得這麼慘還要買?好奇怪哦。”
“說明隻要足夠優秀,别人即使嘴上不服,心裡其實也是服的。有價值,大家都會搶着要。若是一個手機又不好又貴,早就被淘汰掉了,怎麼可能還這麼受大家歡迎?”
“嗯。”
“反正我後來逐漸遠離了那個人。這件事還隻是個開端,最重要的還是後面的相處讓我看清了她。”
“你跟她還有聯系嗎。”
“早就沒了。認識她隻是因為老師布置任務,讓我加她跟她一起完成。結束之後我就把她删了。”
我沉默一點五秒之後說:“删得好。”
鈴铛喜笑顔開。
“我們去訂一個房間休息吧。”鈴铛說。
“訂房間?”
“對,先訂一個晚上的。”
“不回家了嗎?”
“不是還遠着麼。不如先在附近休息,房間還有空調吹。我知會我爸一聲,你也跟你爸媽說一聲就行。”
差點忘了鈴铛家格外有錢,說訂就訂。
離這裡大約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有星級酒店。鈴铛直接進去。可我們還是未成年人,前台小姐姐讓填監護人信息。鈴铛直接打電話讓她爸的司機來。
鈴铛的爸爸在忙生意,來不了。
房間訂好。是雙人床房間。鋪了被子的床鋪又白又大,直接坐上去就軟乎乎,格外舒服。
鈴铛也坐到床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但我們并不怎麼看電視,電視發出的聲音完全在充當我們聊天的背景音。偶爾擡起頭瞥一眼電視播放的内容,聯想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什麼事便順着這件事繼續聊下去。也根據電視裡的情節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聊得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味。
鈴铛說:“我叫個外賣。你吃什麼不?”
“大晚上的還吃東西,睡得着?”
鈴铛嫣然一笑:“夜宵嘛。”
“我不吃。”我真的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