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冰宇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睜着眼,看着被夜光照亮的房間。
夜已深,所有的燈光均已關閉。無論是路燈燈光還是每家每戶的燈光。若是此時放眼望去,沒有哪家窗口的燈是還亮着的。
夜太深,人人沉睡的時刻。仿佛這一刻,還醒着的人隻有祁冰宇一個人。
至少他是這樣的感覺。
若是放在之前,這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夜。作為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孩子,此時一定處于深度睡眠之中,甚至晚上要睡得比大人早。
之前?是說認識肅丹之前。
祁冰宇睡不着不是失眠,準确地說是不敢睡。
他往左邊側躺累了,改往右邊側躺。在黑暗中眨着眼睛,輕輕深吸一口氣,又歎氣般呼出。好似疲累,疲累中又夾雜焦躁。做了一番思想鬥争,祁冰宇還是掙紮着起身。
在黑暗中坐着。
好像這世間的燈光全都滅掉了,隻是托了大自然中夜光的福能看清卧室中的一物一什。床沿,被子,書桌,地闆上的鞋……
祁冰宇蹑手蹑腳穿上拖鞋,蹑手蹑腳打開自己的房門。客廳也是黑暗,不出意外的話,爸媽一定睡着了。這個偌大的房子裡,就祁冰宇一個人是醒着的。
他克服眼皮的沉重感,蹑手蹑腳溜出家門。
深夜的世間靜悄悄。長這麼大,這還是祁冰宇第一次見到深夜這個時間外面的景象是什麼樣的。至于這個點家裡的景象,印象中便是小時候半夜生病迷迷糊糊中見過。
他的爸媽絕對不允許他這麼晚不睡覺,更不允許這個時候出門。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睡覺是長身體的時候,而且這個時候小孩子獨自在外不安全。
不安全。是哦,他還是男孩子,可肅丹還是女孩子呢。
想到這兒,祁冰宇加快了腳步,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屬于自己家的那黑乎乎的窗口,确定跑步的聲音不會被爸媽聽到,才肆無忌憚奔跑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沒有星星,也沒找到月亮。但黑夜似乎是透着光的,這種光不讓肉眼明顯捕捉到,卻真的存在。因為,周圍即使沒有燈光照亮,也能看清附近狀況,比如綠化帶,比如道路,不會連障礙物也看不見。看得格外清楚。
走出去好一段路,才終于有了亮着暖黃色燈光的路燈。
車格外少。祁冰宇看着幹淨嶄新的馬路上畫的黃線白線,實線虛線。沒有放太多心思在它們上面,一面走一面想着肅丹。
這是一個有霧的夜晚。能見度不太好,模糊了世間的一切。因為有了霧,燈光也被模糊,如同紗帳般柔柔的從樹葉縫隙間撒下來,出現了美麗的丁達爾現象。
空氣很好聞。偏靜谧的氛圍令人發自内心的喜愛。
眼前突然大亮,吓了他一跳,差點要閃花祁冰宇的眼。不到一秒的時間,那亮光消失。
他擡頭看看天。剛才那是閃電,難道準備要下雨?但好像一點下雨的迹象也沒有。天還是晴朗夜裡才有的黑,并沒有下雨征兆的泛紅。
閃電過後,幾聲春雷滾滾響起。聲音大小還可以,如同幾顆石頭在天上隆隆滾過。若是換作夏天,那雷聲一定像無數巨石從高山上極速滾下來,接着便是爆炸聲,直逼得人心慌。
所以他不是太擔心。現在響的,還不是夏天的雷聲。
即使不承認,祁冰宇也還是感覺到了微弱的雨水淋了下來。最先感覺到的是鼻尖。又過了一會兒,雨有加大的迹象。也不知道這一次的雨幾秒之後就停了還是會一直下下去,還是會越下越大。他隻知道,自己并不想現在就回去。
什麼也沒帶。沒有雨衣,沒有傘。
他甚至做好了淋濕之後被罵的準備。他無所謂。
完蛋,雨好像越下越大了。他還是選擇向前走,内心拒絕往回走。往回走,便是回家。他拒絕。
祁冰宇擡起頭,看到一顆顆雨點在燈光的反射下直面迎來。好多跟路燈燈光顔色一樣的雨點,好大的一顆顆。這幅景象令他内心恐懼,想逃又逃不掉。唯一的辦法便是馬上不去看。
他感覺走得越快,雨淋到身上的速度也越快。幹脆慢了下來。
又是閃眼的白光!而後白光消失。他試圖找尋閃電的方向,但閃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嗨。”有人拍他的肩膀。
祁冰宇一轉頭,竟然看到了要找的肅丹。他看到肅丹額前的劉海已經濕了,一定是被雨淋的。他一個男孩子皮一點就算了,肅丹一個女孩子在下着雨的大半夜還在外面幹什麼?
“肅丹!”祁冰宇眼前一亮。
“嗯。”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閃電一出現,我就出現了呀。”
“走,去我家,下雨了。”祁冰宇想要去拉肅丹的手。
“我不。”肅丹半躲半推祁冰宇的手,拒絕。
“會感冒的,你也不說你家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裡。”祁冰宇道。
“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祁冰宇有種強烈的念頭。肅丹跟自己說過她家在哪,自己确實是不相信肅丹的家在那。
“是,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家在那叫什麼瀾的地方。哎呀,你快走吧,雨太大了,看樣子短時間是停不了的。”祁冰宇希望肅丹趕緊跟自己走。
“不,我就不。”肅丹依舊拒絕,皺起了眉頭,随後眼珠子一轉,邪魅一笑:“你說說,我家在那叫什麼瀾的地方呀?”
祁冰宇有種感覺,肅丹,這是要自己說出她家的名字才肯跟自己走?他冥思苦想,仔細回憶,想得努力。肅丹是跟自己說過叫什麼瀾的,怎麼就忘了呢,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一點也想不起來。
祁冰宇捶打一下自己的腦袋,希望能得到記憶中哪怕一絲絲的提示。什麼瀾呢……哪怕能想起字的聲調也好啊……
但是徒勞,什麼也沒想起來。
“什麼瀾?”祁冰宇想了很久,決定放棄掙紮,直接問起肅丹。自己沒想起來,若是由肅丹自己說了,那肅丹也會跟自己走吧?畢竟這是肅丹自己提出的問題。若是肅丹說了并且自己還又記住了,她跟自己走的可能性會加大的吧?
但誰知肅丹根本不按祁冰宇想的做。她傲嬌地把頭一扭,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哼,我不告訴你。”
“會感冒的。”祁冰宇此時感覺自己長輩附身,把對方不按自己說的做的後果又說了一遍。
肅丹說:“我不會感冒的。”
“會的。”
“不會。倒是你。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你看你身上都濕了。早點回去,天亮還要上學呢。”肅丹催促祁冰宇。
“你身上不也濕了嗎?你也快回去……”
祁冰宇被肅丹推着走。推往的方向,正是祁冰宇的家。
“祁冰宇,兒子,兒子!”祁冰宇感覺後背被人用手推晃。怎麼有人叫自己兒子呢?
過了幾秒,祁冰宇終于反應過來,緩緩睜開雙眼。
“唉,你後背怎麼濕了呢?有這麼熱嗎?”是祁冰宇媽媽的聲音,“快起來了,媽媽要去工作了,阿姨剛給你做好早餐,快起來吃,吃完去學校了。”
祁冰宇皺着眉頭艱難睜開眼。窗簾已經被媽媽拉開,明亮的光線照得房間亮堂堂。不止是母親,催自己起床的,還有這早晨還沒适應的白光。
見祁冰宇的身子動了,眼睛睜開了,媽媽匆匆離開,還不忘回過頭叮囑幾句。
祁冰宇頭發淩亂,右邊翹起一個尖,坐在床上,臉上的表情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剛醒。他用手背搓了兩下鼻子,掀開被子起身。穿着淡藍色秋衣秋褲的他去往盥洗室。
路過飯桌,桌上擺着的營養美味的早餐還冒着熱氣。這是住家阿姨剛做好的。
祁冰宇一邊刷牙,一邊還在回味剛才做的夢。原來夢到下雨是因為身上出了汗,夢到肅丹推着自己是因為被母親推着叫起床。
一想到肅丹,祁冰宇就像被電到一樣微微一顫,而後加快洗漱動作完成洗漱,來到住家阿姨面前詢問有沒有見到肅丹。
“肅丹?沒看到她回來哦,我早上四點就起來了,到現在也一直沒看見她。”阿姨說。
“唉,肅丹啊,你去了哪裡呀……”祁冰宇失望地走到飯桌前,用誰也聽不到的音量喃喃。
父親還在出差未歸,母親每天的工作也很忙,就早上的時候能見到母親,晚上睡前能見到母親也并不是常事。照顧祁冰宇生活最多的,就是阿姨了。
他從學校回到家時,常常會感到孤獨。好歹在學校還有小夥伴,家裡父母不能常在身邊。在家裡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照顧生活的阿姨和家庭教師了。
但都是成年人啊。
祁冰宇還是想着肅丹。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現在在哪裡呢。
他将早餐一口一口送進嘴裡,眉頭若隐若現地皺着。全然沒有去品嘗食物的味道,心思在别的地方。吃到最愛的煎蛋包火腿也是草草嚼完咽下。若是事後讓他回憶味道,他的反應便會是茫然。
祁冰宇的表現被阿姨注意到,問:“怎麼了,今天做的飯不好吃嗎?”
他回過神來,看向阿姨,味覺也終于回來了,忙道:“啊?沒有沒有,很好吃,跟平時一樣好吃!”
阿姨有些糾結,指着時間:“你好像……準備要遲到了呦。”
祁冰宇瞥了阿姨指着的時間,瞪大雙眼,接着用手抓起剩下的食物大口往嘴裡塞,一邊塞一邊嚼,嘴巴鼓鼓囊囊,勉強聽清他在說:“糟了糟了,我得去學校了!”說着就要沖出家門。
“哎,你慢點,對,還有書包……”阿姨拎起祁冰宇的書包在後面追。
祁冰宇踏進教室第一步,上課鈴聲正好響起。
這……勉強不算遲到吧。
上這節課的老師早已站在講台上,鈴聲一響起,便開始上課。
祁冰宇急急忙忙翻找書包,将課本與文具盒拿出來放在課桌上,之後如坐針氈,東張西望。
他的動作引起了老師注意。老師的目光投過來,推了一下眼鏡,停止講課:“祁冰宇,你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沒有。”被點名的祁冰宇端正了坐姿。
祁冰宇悄悄松了口氣。因為他剛剛的東張西望,是在找肅丹,看看她來沒來。
幸好,肅丹在。
剛才祁冰宇望向肅丹座位的方向時,肅丹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兩人眼神對上了。祁冰宇的眼裡有千言萬語和若幹複雜的情緒,肅丹的眼裡卻沒能看出什麼。
祁冰宇的心思沒有完全在課堂上。眼睛看向講台,心卻飛到了肅丹那兒。不知道看不見肅丹的時候她去了哪裡。他有問題想問她。唯一放下心的是,肅丹現在出現了,并且好好的。
祁冰宇希望現在就下課。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
好不容易迎來了下課鈴,卻遇上老師拖堂。祁冰宇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沒有人理解他的心情,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他将雙手插進頭發裡來回摩擦,有點痛苦的樣子,白眼快要翻上了天。
他想死的心都有。
老師怎麼還不下課?不會要拖到下節課上課吧?
他從未對這個老師有過這麼大的意見。
“好,我們先講到這裡。”終于聽到老師說了這句話。這句話簡直就是祁冰宇的救贖。
老師宣布之後,低下頭整理東西。坐得端端正正的同學們動作肉眼可見地自由起來。要麼起身了,要麼交頭接耳了,要麼喝水了。
也不知道休息時間還剩多少。
祁冰宇正要去找肅丹,卻看到肅丹和她的同桌陳露藝出去了。而他自己也有好朋友找過來聊天。
祁冰宇沒能成功找上肅丹,拍了下桌子,歎了口氣。
隻是沒聊上幾句,預備鈴響,上課鈴又響。
上這節課的老師走了進來。
一看到老師,同學們非常有紀律地安靜,坐得筆直,課本都擺到桌面上,等待老師開始講課。
祁冰宇那個郁悶。
肅丹和同桌陳露藝早已在老師進教室前回來。
祁冰宇沒有辦法。隻能先聽課。他想往肅丹的位置看去,但又怕老師看到自己的動作之後點自己的名,頭還沒轉到一半就停住了。
這節課,又是祁冰宇無比盼望趕緊下課的一節課。
他在想,肅丹一定跟其他同學一樣在認真聽講,她的同桌陳露藝也不例外。唯一例外的,班上心思不在課堂上最嚴重的,就是自己了。
這樣的上課狀态,一分鐘簡直當作兩分鐘在熬。
好不容易又等來了下課鈴聲。但是這節課下課,同學們不能馬上自由十分鐘,因為要去做課間操。
大家下樓去做操的過程中,祁冰宇依舊在找尋肅丹的身影。人是看到了,但還是沒機會跟肅丹說上話,搞得他心裡抓狂。
好不容易做完了操。廣播一停,做操時整齊的隊伍瞬間自由解體。部分同學像脫缰的野馬飛奔往前沖争做第一個到教室的人,剩下的同學一般在走。
“肅丹!肅丹!肅丹!”祁冰宇追了上來。他心跳加速,如同沉寂千年的願望終于得以實現,終于迎來能跟肅丹說上話這一刻,又仿佛在抓緊時間叫住她,好像再晚一點将再次錯失機會。
就算做完操之後是大課間。
他不管如何,無論被誰打斷,這一次,一定要跟肅丹說上話。不管誰來,無論什麼事,都要把叫住肅丹當作第一大事。
肅丹真的被祁冰宇叫住,停下了腳步。身邊不斷有同學經過,有自己班的,也有其他班的。别的同學都在走,就肅丹停着。被祁冰宇叫停的。
她看着他。他急急忙忙向她奔來。
“什麼事?”肅丹問。
“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去哪裡了?”祁冰宇連問。他實在太想知道肅丹失蹤的時間裡她去了哪裡。
“我去哪裡,一定要跟你彙報嗎?”肅丹反問。
“我是真的着急啊。你不辭而别,我……”祁冰宇說不出話來。他?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表達什麼。
肅丹見狀,眨眨眼,歪了一下頭,眼珠子一轉,笑道:“你想說什麼呀?哦~我知道了,你是覺得我住你家,還吃你家的飯,卻沒給錢,想跟我算賬呢是不是?”
“不!不不不……”祁冰宇馬上否認。
肅丹接着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白吃白住你家的,我的家教也不允許我做那樣的事。這樣吧,我現在就給錢給你,連本帶利。”
“不是不是,肅丹,你聽我說,你不用給錢,你也不是白吃白住我家,你也沒花我家什麼錢。我隻是想知道,你去了哪裡,我找你找得好苦。”
肅丹狡黠一笑:“哼,這個嘛,保密!”說着就要走。
祁冰宇追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肅丹走路速度好快。她看上去隻是普普通通走個路,可是祁冰宇就算是小跑也覺得追得費勁。
“肅丹!”祁冰宇又叫她的名字。
“又有什麼事?”她說。
“我做了個夢。”
“做夢?做夢很正常啊。”
“我夢見你了。夢見你出現在一個下雨的夜晚,我讓你跟我回去,你讓我說你家在一個叫什麼瀾的地方,我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哦,但現在我想起來了,你家在天隕瀾對不對?”祁冰宇在旁邊追問。
“是啊,天隕瀾。”肅丹終于看了祁冰宇。
祁冰宇歎氣:“唉,你說夢裡的我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呢?如果夢裡能想起來,說不定你就跟我回家不會再在外面淋雨了。”
肅丹一邊上樓梯,一邊說:“是去你家嗎?”
“對啊。”
“我可以有地方去。”
“你去哪裡呢?你家那麼遠,離這裡2800億光年,地球上根本沒人能去那麼遠。”祁冰宇說的話被幾個别班經過的同學聽到,那幾個同學露出震驚的表情,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個數字的距離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是難以想象的。
“我不一定要回天隕瀾啊。”肅丹說。
“天隕瀾。你所在的星球叫天隕瀾。”
“嗯。”
“天隕瀾……好遙遠好神秘……”祁冰宇感覺自己的大腦遠無法想象宇宙。即使是想象,也沒法想到那麼遙遠。
想象要怎樣才能裝下宇宙?
對祁冰宇這個五年級的小學生來說,走兩公裡的路都覺得遠。兩公裡是2000米,光速每秒299792458米,需要2800億光年才能到達天隕瀾,那将有多少米……
光年。億。光看單位,就已不可估量。
地球人無法到達那麼遠的地方,但那麼遠的天隕瀾人卻能到達地球。那邊的科技究竟發展成什麼樣了……難道那裡已經有了比光速更快的交通工具……
就算有,是不是也要乘坐上億年才能到達那麼遠的地方?可人類的壽命才多少……
或許,根本不應該拿地球的标準去衡量宇宙。
祁冰宇想起之前聽說速度若是能超過光速會發生穿越,那肅丹會跟穿越有關系嗎?
認識肅丹之後到肅丹不見之前一直沒想過那麼深,分别了一段時間,讓祁冰宇冷靜下來,注意到了很多之前沒注意過的問題。
他想得太深,太入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拿去供大腦思索了,腳步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停了下來。
路過的同學越來越少,多數同學都已回到教室,離打上課鈴時間越來越近。
祁冰宇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若有所思眉頭微皺的樣子引得大家紛紛注目。
“祁冰宇,你想什麼呢?”肅丹走過來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祁冰宇聽到有人叫他,好像靈魂回來了,眼睛也恢複了亮光,“啊?哦,沒什麼,你……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肅丹。嘿嘿……”
肅丹對祁冰宇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
“肅丹,你知道地球周長是多少嗎?”祁冰宇問。
“大概4萬千米。”肅丹不假思索。
“那光繞地球一圈需要多久?”
“0.133秒。”肅丹答。
祁冰宇瞳孔放大。
“你想什麼呢,你已經在樓梯口站十分鐘了。”他聽見肅丹說。
祁冰宇驚訝:“有這麼久嗎?不會吧?”
他看看周圍。樓梯這兒除了自己,就隻有肅丹,沒有别的同學的身影。他記得周圍剛才還鬧哄哄,怎麼突然間大家都不見了,怎麼突然就安靜了?
難道穿越了?祁冰宇開始腦洞大開,将當下看到的情景與自己想的東西聯系到一起。
“是不是穿越了?”祁冰宇一臉不可思議。
“穿越?什麼穿越?快回教室吧,準備上課了。”
聽肅丹這麼說,祁冰宇才想起肅丹剛剛說自己在樓梯口站了十分鐘。對哦,沒人了說明大家都在教室了。
幸好肅丹出來叫自己,否則真的要一直想下去,想得忘記時間,想到忘記上課。
“你到底在想什麼?何順叫你也沒反應。”肅丹邊走邊說。
何順是祁冰宇班上的好朋友之一。
“他有叫我嗎?”祁冰宇一點印象也沒有。
肅丹看着他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表情,無語歎了口氣。
中午放學,大家出了校門之後就解散了。肅丹和同桌陳露藝在校門口說了幾句話,祁冰宇就走了過來。看到有人往這邊走來,陳露藝扭頭看了眼另一個方向,說:“我爸爸來接我了,我先走了,下午見!”向肅丹揮手再見。
肅丹也揮手:“下午見。”
“肅丹。”祁冰宇叫她。
肅丹看向祁冰宇。
“中午去我家吃飯吧,我家除了我和阿姨就沒别人,偌大一個房子,挺……孤獨的。你也留在我家午休好了,你住過的那個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什麼也沒變過。”祁冰宇說。
看祁冰宇一副誠懇的模樣,肅丹有點不知所措:“這……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你之前不也在我家待過嗎,就去我家好了。對了,順便說說你不見期間去了哪裡,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呢。”
“那……好吧,你想問什麼盡管問好了。”肅丹答應。
家離學校不遠,他們步行,邊走邊聊。
“肅丹,天隕瀾距離地球2800億光年,這麼遠的距離,你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你至少有2800億歲嗎?”祁冰宇已經難以想象這個龐大數字的概念,龐大這個詞早已遠不足以形容這個距離。他在說話的時候,有種黑洞一樣的無力感。
肅丹一笑:“我怎麼會有2800億歲呢?我和你一樣大啊。我是坐超光速宇宙飛船來的。”
“超光速宇宙飛船?那是什麼?”祁冰宇聞所未聞。他隻聽過宇宙飛船,不知道超光速宇宙飛船具體是什麼。
“它的行駛速度比光速還要快,多遠的地方基本上都能帶你去。隻是在裡面要穿上超滞護服,否則這個速度會導緻物體的質量變得無限大,人會受不了。”
祁冰宇聽得一知半解,逮住了一個從未聽過的名詞問道:“什麼是超滞護服?”
“就是保護人體的衣服。超滞護服相當于把你和超光速宇宙飛船,或者說和外界完全隔絕開來,等于說在一個空間裡停滞了一樣,這樣飛船在超光速移動的時候,才能保護你毫發無傷,下了飛船還好好的。”
“如果不穿超滞護服就直接上超光速宇宙飛船會怎麼樣?”祁冰宇突發奇想。
“會死。”肅丹就說了簡單的兩個字,卻讓祁冰宇一凜。
沉默一小會,祁冰宇發自内心道:“你們天隕瀾好高科技,連超光速的東西都能發明出來,”又好奇地問:“你說超光速宇宙飛船多遠的地方基本都能去,那你去過木星嗎?”
“你說太陽系的木星?”
“嗯。除了太陽系,還有哪個木星?”
“太陽系有木星,宇宙中還有千千萬萬的星系裡有被叫作木星的星球。我親眼見過太陽系木星的環境,它是一顆氣态行星,我看到的是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風暴,環境還是挺惡劣的。”
“聽你這麼說,那你去過很多星系了?”
“嗯。”
祁冰宇羨慕不已。别說去别的星系了,普通人連地球都出不去。
除了太陽系的木星,原來别的星系也有那個星系的木星。若不是聽肅丹說,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天隕瀾人見識過的世面。說不定别的星系的木星名字,也是天隕瀾人命名的。
肅丹就是天隕瀾人。
祁冰宇又問:“你去過天狼星嗎?”天狼星是除太陽外全天最亮的恒星,關于天狼星的傳說也有很多,肅丹去沒去過,他是很想知道的。
“天狼星包含兩顆星A和B,你說的是哪一個?”肅丹問。
這觸及到祁冰宇的知識盲區了。他隻知道天狼星,完全沒了解過什麼A和B。“兩……兩顆?能給我說說嗎?”他問。
肅丹道:“天狼星A是一顆藍白色主序星,天狼星B是白矮星伴星,那顆白矮星伴星跟地球差不多大。天狼星距離地球8.6光年。”
“你去的是哪一顆?”
“天狼星A。”
“環境怎麼樣?”
“溫度太高,無法靠近。”
祁冰宇再次驚訝。在他看來,肅丹所在的星球科技已經高到無可比拟,連超光速宇宙飛船都有了,卻還沒有能對抗高溫的辦法。
“超光速宇宙飛船也不能靠近嗎?”他說。
“沒辦法。會融化。”
祁冰宇咬着下嘴唇。他想說他也很想乘坐超光速宇宙飛船,體驗一下是什麼感覺,卻發現到家了。
“好羨慕你啊。”祁冰宇指的是肅丹坐過超光速宇宙飛船。
“其實,地球是除了天隕瀾外,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星球。”肅丹以為祁冰宇指的是羨慕自己還去過别的星球。
這下輪到祁冰宇好奇天隕瀾能漂亮成什麼樣了。
祁冰宇剛踏進家門,阿姨正好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阿姨把午飯做得跟之前一樣豐盛,有葷有素,有好多盤。就算祁冰宇的父母不在家,也不會吃得潦草。
肅丹向阿姨問好。阿姨說:“哎,肅丹你回來了啊。阿姨剛做好飯,快坐下吃吧。”語氣平常得就好像肅丹從未離開過,就好像一直都在正常和祁冰宇上下學。
肅丹吃飯細嚼慢咽。祁冰宇因為分神想着别的事,吃飯看上去也細嚼慢咽。至少跟平時比已經算細嚼慢咽,平時接近狼吞虎咽。
他在感慨肅丹所在的天隕瀾的科技。那邊一定比聽到的更高級,地球究竟落後那裡多少呢?以前聽老人說地球是一個監獄,人類是受罰被關在這裡的……咦,當時是什麼情況下聽老人這麼說的來着,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還是說,其實天隕瀾人也是地球人,隻不過他們是高智的,已經有了能随意出地球甚至出星系的能力,尋找并且找到了資源更豐富的星球。不然怎麼跟地球人一樣有手有腳,還會人類的語言?
而高智地球人找到的新的星球,就是天隕瀾?剩下沒能達到高智的人,隻能被困在地球了?這就好像……人與猴子的區别。前者指天隕瀾人,後者指地球人。
嘶,怎麼能說自己是猴子呢?
肅丹說的天隕瀾,究竟長什麼樣?那裡的人的生活習慣跟地球人一不一樣?
祁冰宇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肅丹時的情景。就像夢裡的那樣,是一個有霧的夜晚。隻不過沒有雨。
那天晚上,祁冰宇跟爸媽驅車到一個地方散步。祁冰宇邊走邊玩,所以在後面,爸媽在自己前面一段距離。
到一個上坡的地方。那個坡很陡,下坡的車輛都小心慢行。坡旁邊有一段跟坡一樣長的樓梯,夜色籠罩淡霧彌漫的樓梯上,站着一個女孩,站得筆直,看樣子是在尋找什麼。
祁冰宇自己也沒想到他會主動上前去跟女孩說話。忘了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反正第一句話是他說的。
他說他叫祁冰宇。她說她叫肅丹。
“肅?你姓肅?我從來沒見過姓肅的人。”祁冰宇說。
“肅姓在我們那邊不算少的。”她說。
“哦。我們一般都姓張啊,李啊,王啊,趙啊,陳啊,這些比較常見。”
肅丹迷茫:“你說的這些姓,我一個都沒見過。我們那邊除了肅,還有覺、紅、家、科、群是常見的姓。”
“好不一樣啊。你說的那些,《百家姓》裡都不一定有吧。你是哪裡人?”他問。
“我家在天隕瀾。”
“天隕瀾?沒聽說過。離這裡遠嗎?”
肅丹看看周圍,想了想:“嗯……或許吧。”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肅丹應該是在根據地球目前的科技作出的回答。地球沒有超光速宇宙飛船,2800億光年的距離,簡直遠到無法想象。但對于天隕瀾人來說,是不那麼難的。
祁冰宇的父母發現兒子不見了,回過頭來尋找。
“兒子,怎麼不走了?這是誰?”祁冰宇爸爸指的是肅丹。
“她……是我的朋友。”祁冰宇脫口而出。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時對父母說這是自己的朋友。
“哦,出來散步遇到你朋友啦。”祁冰宇媽媽說。
“對啊。”祁冰宇沒想到自己竟再次肯定肅丹是自己的朋友。
父母看肅丹好像是一個人,問她:“你爸爸媽媽呢?晚上自己一個人不安全啊。”
肅丹搖搖頭:“叔叔阿姨,我爸爸媽媽不在這裡。”
“你家在哪裡?”祁冰宇爸媽問。
“天隕瀾。”肅丹說。
“哪裡?”祁冰宇爸媽聽都沒聽過。
“天隕瀾。”肅丹又重複了一遍。
祁冰宇打斷了父母的問話,說:“爸,媽,肅丹能不能跟我們一起走?”
祁冰宇媽媽看了看肅丹,“哦,你叫肅丹啊。是跟家裡人走散了嗎?阿姨幫你打電話聯系你家裡人,号碼是多少?”祁冰宇媽媽掏出手機。
“我沒有跟爸爸媽媽走散,他們不在地球。”肅丹說。
祁冰宇的父母吃了一驚,相互看看,眼裡有些疑惑。難道,莫非,這個小姑娘腦子是有……
肅丹一臉認真,根本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你是外星人?”祁冰宇媽媽問。
“我出生的地方不是地球,我是天隕瀾人。”
祁冰宇媽媽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說的話挺逗的,就問:“是這樣啊,那你來地球幹什麼呀?”憋着笑。
肅丹眼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戒,看看祁冰宇,又看看祁冰宇爸爸,再看看祁冰宇媽媽:“我不告訴你。”
祁冰宇爸媽隻當小姑娘在胡說八道,根本沒當真。或許她隻是跟家裡人鬧别扭獨自跑出來的呢?為了不讓家裡人找到,才不說自己家裡人的電話号碼的。
祁冰宇的爸爸叉着腰:“哎呀,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啊,大晚上的,趕緊回家吧。”
祁冰宇說話了:“爸,媽,讓肅丹跟我們走吧,行不行?”
祁冰宇爸媽再次詢問肅丹家裡人去哪了,卻問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隻好問:“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肅丹看了看祁冰宇,點頭。
祁冰宇表現得很開心。
一直到要回去,他們還是不知道肅丹的家在哪裡。本來打算送肅丹回去的,卻沒有辦法。
當天晚上,祁冰宇爸媽以及家裡的阿姨收拾了一個房間給肅丹休息。小姑娘可能還不願回去,總不能給她一個人在外面。說不定她很快就會回去了,現在自己家住一晚上也沒什麼。
祁冰宇的媽媽曾經笑嘻嘻地問肅丹:“你不怕我們是壞人嗎?”
肅丹很肯定地說:“我不怕。你們本來就不是壞人。”
他們感覺肅丹好像真的是天外來客,好像真的沒有親人在這裡。再後來,祁冰宇的爸爸媽媽讓她住了下來,和祁冰宇一起上學。反正經濟條件好,多一個孩子也沒什麼。就算是多兩個孩子,也依舊沒什麼。
祁冰宇自己住一個房間,父母住一個房間,住家阿姨住一個房間,肅丹住一個房間。完全沒問題。
“阿姨,祁冰宇,我吃飽了。”肅丹最先放下碗筷。她要去洗碗,卻被阿姨攔下:“不用不用,肅丹,阿姨來就好。”
祁冰宇看到肅丹離開了飯桌,趕忙扒飯,吃得嘴邊全是飯粒兒。很快,祁冰宇也吃完了自己的飯,跟肅丹一起坐在大沙發上。
“哎,肅丹,你不見的時候去了哪裡?”祁冰宇非常想知道。
“去找隕瀾了。我好像感應到隕瀾在附近。”她說。
肅丹和祁冰宇說過隕瀾。隕瀾是天隕瀾格外重要的能源,可以說天隕瀾生命的存在離不開隕瀾。天隕瀾人會乘坐超光速宇宙飛船去别的星球尋找隕瀾能源。
祁冰宇:“那你找到隕瀾了嗎?”
肅丹:“沒有。”
祁冰宇:“你的意思是,地球上有隕瀾能源?”
肅丹:“不是地球上有隕瀾能源,是隕瀾能源就在這座城市。”
祁冰宇:“定位這麼準确的嗎?”
肅丹:“是的。”
祁冰宇:“如果隕瀾能源在國外地區,你是不是就會在國外尋找?”
肅丹:“是。我們能認識,不正是因為隕瀾在你的城市嗎?”
祁冰宇:“找到了隕瀾,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肅丹:“沒錯。”
祁冰宇咬了咬下唇。心裡有說不上來的滋味。也不好說這樣的滋味從何而來。大膽地承認是舍不得肅丹的離開嗎?可她本來就不屬于地球,她有自己的家園。
祁冰宇:“那,隕瀾長什麼樣,能不能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肅丹:“天隕瀾人一看到隕瀾就能認出它是我們要找的隕瀾。至于它的樣子嘛,還真不好說。有可能是巴掌大的石頭造型,石頭的硬度,說不定它呈現的是透明的藍色,透光看就像看到裡面有波濤洶湧,有生命的流動。”
祁冰宇:“你這麼描述隕瀾的樣子,要找好像挺難的。天隕瀾人是不是一直都在其他星球尋找隕瀾呀?”
肅丹:“對。有了隕瀾能源,天隕瀾人才能存活,天隕瀾才能生生不息。”
祁冰宇:“隕瀾這麼重要。”
他終于知道肅丹為什麼去過那麼多星球了,就是為了找隕瀾能源去的。
祁冰宇:“每個天隕瀾人都要去别的星球尋找隕瀾嗎?”
肅丹:“出行不便的老人或者太小的孩子就不用,他們待在天隕瀾就可以了。有獨立行動能力的天隕瀾人基本都會去尋找隕瀾能源。”
祁冰宇:“哇哦,好酷!這不就可以去很多星球玩了?”
肅丹一本正經:“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有的星球環境惡劣,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丢掉性命。就算是蘊藏隕瀾能源的星球,環境要是太惡劣,靠都沒辦法靠近。”
祁冰宇:“除了地球,你還在哪裡發現了隕瀾能源?”
肅丹:“天狼星A。但它表面溫度太高,别說人了,超光速宇宙飛船都沒辦法耐那麼高的溫度。”
祁冰宇:“啊?!為什麼不用任何溫度都無法傷及超光速宇宙飛船的材料制造飛船呢?”
肅丹:“這樣的材料,能存在嗎?就像一種能溶掉任何東西的液體,你要用什麼容器去裝它呢?”
被肅丹一提醒,祁冰宇用虎口托住下巴,若有所思。
祁冰宇突然對超光速宇宙飛船産生了興趣:“對了,超光速宇宙飛船長什麼樣?我也好想乘坐超光速宇宙飛船去别的星球看看,做第一個出銀河系的地球人!”說着兩眼放光。
肅丹一盆冷水潑下來:“這個,沒辦法。”
祁冰宇:“為什麼啊?”
肅丹:“超光速宇宙飛船有外來物警報系統,這個警報系統非常靈敏,非天隕瀾人進入,會觸發警報,而後引發自爆,飛船以及飛船裡面的一切全都會灰飛煙滅。”
祁冰宇:“好可怕……為什麼要有這樣的警報系統?”
肅丹:“為了防止飛船将外來物帶回天隕瀾,從而破壞天隕瀾的生态平衡。天隕瀾人對天隕瀾的保護意識是很強的。除了從别的星球帶回的隕瀾能源,别說是人,哪怕一點點外來物進入天隕瀾都不允許。”
祁冰宇想要去别的星球的願望破滅,表現出沮喪的樣子。
肅丹打了個呵欠:“你問的問題夠多了。”
肅丹一提醒,祁冰宇看了看時間,發現他們已經聊了很久。下午還要上課,剩下的時間應該拿來午睡了。
午後,是住家阿姨叫的他們起床。肅丹直接就起來了,祁冰宇還賴了會兒床。阿姨叫了他第二遍,他動了一下。阿姨叫了第三遍,他才哼哼唧唧地起床。
“肅丹要出門咯。”聽到阿姨說這句話,祁冰宇這才慌慌張張找外衣,一邊穿一邊沖出房間。
祁冰宇和肅丹一起走去學校。
下午放學。今天是肅丹所在的小組做值日。同學們都走完了,老師也不在教室,教室裡隻剩下值日的同學。
肅丹跟掃地的同學一起低頭在掃,擦黑闆的同學在賣力地擦。
誰也沒注意到有人折返回來,站在教室後門那兒,看值日的他們。
教室後門那人一直待到同學們快忙完。有老師經過時,才看到了教室後門那人。那人認識經過的老師,老師也認識那人。
“哎,祁冰宇,放學了你還不回去嗎?”老師問。
“哦,回,馬上了。”教室後門那人說。
老師打量了祁冰宇一會兒,這才離開。
祁冰宇一直等到肅丹和今天值日的同學做完值日,看着他們出教室。
“肅丹!”祁冰宇迎了上去。
“祁冰宇,你怎麼還不走,你今天不是值日生啊。”有同學說。
“我……我晚一點不行嗎,真是。”祁冰宇道。
祁冰宇轉向肅丹:“肅丹,我和你一起走吧。”
祁冰宇是怕肅丹再次不辭而别,才等肅丹的。放學回家父母也不在,晚點回去阿姨也不會說什麼。
另一個同學問:“肅丹,你家住哪裡?”
“岩雲系。”肅丹說。
“岩雲系?在哪個方向,哪個小區呀?”同學問。
肅丹答:“不是小區。”
出了校門,大家解散。同學看到祁冰宇一直跟着肅丹,表達了疑問。祁冰宇說:“不是說過了嗎,肅丹跟我住一起的。”
“嗷對對對,我忘了。肅丹來我們班的時候,就介紹說是你家親戚暫住你家。肅丹今天還是不回自己家嗎?”同學說。
肅丹:“今天還回不了。”
回家路上,祁冰宇對肅丹說:“哈哈,你還騙同學說你家在岩雲系,而不說在天隕瀾啊。”
“我沒有騙同學。”
“可你不是天隕瀾人嗎?”
“天隕瀾是我家,天隕瀾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但我還在别的星系有住的地方。”
祁冰宇聞所未聞:“什麼意思?”
“就像你們地球人可以有多套房子啊,我們天隕瀾人也可以在别的星系有自己住的地方一樣。”
“說的是。就像我家在城東,但是城西我爸爸也買有房子一樣對嗎?”
“對。”
“星系和星系之間隔得很遠吧?你怎麼過去?”
“乘坐超光速宇宙飛船。這是在宇宙中行進唯一的工具。”
“超光速宇宙飛船什麼時候才會來?”
“不定,随機。”
“除了天隕瀾以及岩雲系,你還在别的星系有住處嗎?”
“嗯。像埠思系、咖爾系、雅買姜系都有我的住處。”
“哇,好酷!我也想要……你說的這些星系,我聽都沒聽過。”
“宇宙中有數不清的星系,我們天隕瀾人發現這些星系之後,給它們命的名。”
祁冰宇不禁擡頭看天。天呈現煙青色,這樣的煙青色覆蓋了整片天,看不到天空之外的景象。他有種感覺,地球人的生活就是天隕瀾人生活的縮影。宇宙相當于地球人的陸地,超光速宇宙飛船相當于地球人的交通工具。天隕瀾人去其他星系,相當于地球人去另一座城市。
祁冰宇:“你為什麼要在那麼多星系中建立住處呢?”
肅丹:“因為要去很多星系、很多星球上尋找隕瀾能源啊。超光速宇宙飛船沒辦法時時刻刻都在等待每一個身處别的星系的天隕瀾人,隻能先在當下所處的星球休息了。就是這樣有的住處。你不是問我消失的時間都去了哪裡嗎?就是去岩雲系、埠思系、咖爾系、雅買姜系上的星球的住處了。從地球出發去這些星系,比去天隕瀾近。”
祁冰宇恍然大悟。難怪肅丹說自己不一定要回天隕瀾,因為還有别的地方去。這些地方,就是其他星系。
在樓下,他們碰到了八卦的大媽。大媽見過祁冰宇,也知道祁冰宇是獨生子。看到祁冰宇旁邊跟着的肅丹,湊上去問:“這個小姑娘是誰啊,怎麼跟你一起回來?”
祁冰宇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随意道:“她是……我媽同事的女兒!”說完拉着肅丹就跑。
回到家,住家阿姨照常在做飯。祁冰宇和肅丹放下書包準備做作業。阿姨說:“你媽媽打電話來說要出差兩個月,叮囑你好好學習,好好完成作業。”是對祁冰宇說的。
“知道了。”祁冰宇道。對他來說,父母在不在身邊影響也不大了,生活起居有阿姨照顧,學習上的事有家庭教師。反正他已經習慣父母對工作的忙碌程度了。
父母曾經因為工作的忙碌程度沒有更多時間陪祁冰宇感到愧疚。他們說:“兒子,爸爸媽媽也想在家陪你,陪你讀書看報,陪你一起長大。但要是在家陪你,就沒法賺錢,生活處處需要錢。若是以後你需要車,需要房,現在不奮鬥的話,我們都買不起。趁着現在奮鬥也是為以後的生活打基礎。”
祁冰宇點點頭。雖然還不完全理解父母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但心裡是理解父母這麼做的。出差?那就讓父母去,好好賺更多錢吧。
周末。祁冰宇和肅丹出門去逛。祁冰宇想要帶着肅丹看看地球環境、建築。他把肅丹當作了客人,來到地球的客人。
也不去太遠,就在家附近的幾條街道逛。除了父母遠在别的地方出差,祁冰宇什麼都不缺,還有肅丹陪着,他對這樣的日子一點都不感到空虛。
走過一條條街道,一棟棟建築,還路過了自己的學校。周末大家都不上學,校門的情景跟平時相比,顯得很安靜。
一直走一直走。跟若幹路人擦肩而過。
走着走着,肅丹指着一個方向,說:“那些刺球是什麼?”
祁冰宇順着肅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是一家水果店,肅丹所說的刺球,祁冰宇一看就知道是榴蓮。一個個黃色的肅丹說的“刺球”擺在地上,要麼擺在墊它們的東西上。
“那個是榴蓮。”祁冰宇說。他想肅丹一定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或許地球上有很多東西肅丹都沒見過,都不知道是什麼。
“榴蓮是什麼?”肅丹問。
“是一種水果。”祁冰宇說。
“好不好吃?”
祁冰宇想了想:“喜歡吃的會覺得很好吃,不喜歡吃的連味道都受不了。”
“好奇怪。”
祁冰宇看肅丹若有所思的疑惑樣,試着問:“要不去試試?我買給你嘗嘗?”
“嗯。”
他帶着肅丹往那家水果店走去。老闆看見他們停在榴蓮堆前面,招呼着問他們要不要。祁冰宇也不知道要哪個,老闆主動幫挑選,拿起一個聞了聞,放下,又拿起另一個聞。
肅丹蹲在榴蓮堆另一頭,看得很仔細的樣子。祁冰宇發現後,走過去問肅丹:“要哪個?”
肅丹指着其中一個說:“要這個。”
“老闆,要這個。”祁冰宇對老闆道。
老闆的表情起了很微妙的變化,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
“再要一個……”祁冰宇咕哝。他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拿不定主意,又問肅丹:“你說要哪個好呢?”
“要這個吧。”肅丹又指着一個榴蓮說。
祁冰宇馬上同意。反正他也不知道怎麼選,同伴說要哪個,他就決定要哪個。
老闆的表情又起了微妙的變化。感慨又似乎有點舍不得的樣子:“小朋友真會挑,一眼就挑到了這一堆裡最好的。”
祁冰宇付了錢,跟肅丹一人拿一個榴蓮走了。榴蓮太重,不能長時間拿着,隻能先回家去。
到了家,祁冰宇一放下榴蓮就擦了擦頭上的汗。他掰開榴蓮,裡面飽滿肥大的果肉映入眼簾。看到的第一眼,祁冰宇就驚呆了。榴蓮以前也吃過很多次,但是這麼大包的果肉、薄得這麼像紙的榴蓮殼他還從未見過。空氣頓時彌漫榴蓮的味道。
祁冰宇和肅丹吃了起來。祁冰宇敢說,長這麼大,之前吃的榴蓮都沒有像這一次吃的那麼好吃。果肉又稠又糯,要多香有多香,甚至吃出了巧克力的味道。
“肅丹,你選的榴蓮真的是太好吃了!”祁冰宇又開心又發自内心地感激。
“我就是看它最好吃才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