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看榴蓮嗎？天隕瀾也有榴蓮？”

“天隕瀾沒有榴蓮。我看到它最好吃。”

“怎麼看，教教我，以後我也按照你的方法選。是看它的刺還是它的柄還是個頭什麼的？”

“看就行了，不用管那些啊。”

“你不是看刺嗎？”

“沒有。我一眼就看到買的這兩個榴蓮是那一堆裡最好吃的。”

“啊？這怎麼看呀？”祁冰宇撓撓頭。

“看就看見了，”肅丹好像習以為常，“一點也不難。”

祁冰宇一邊吃一邊摸不着頭腦，接着說：“我忽然想起來，難怪老闆說我們一眼就挑到了那一堆裡最好的。真的很好吃啊！你覺得好吃吧，肅丹？”

“可以。”肅丹說。

肅丹能接受榴蓮。祁冰宇想。不過肅丹究竟是怎麼看出最好吃的榴蓮的呢？不看刺不看柄不看個頭大小，難不成有什麼特異的辨别方法？

吃完了榴蓮，他們繼續出門去。

經過别的水果攤，肅丹又看到了榴蓮，以及别的顔色形狀都不一樣的水果，問祁冰宇：“這些水果是地球的全部水果種類嗎？”

祁冰宇：“不是，我們吃水果要分季節的，這些是這個季節的水果，到了下一個季節會有下一個季節的水果。”

肅丹：“季節？”

祁冰宇：“對，有四個季節，分别是春、夏、秋、冬。”

肅丹：“一個季節裡不能吃所有種類的水果嗎？”

祁冰宇：“聽我爸爸說，水果是有季節性的，每個季節隻能吃當季的水果。”

肅丹：“為什麼？”

祁冰宇：“我爸爸說是因為每個季節盛産的水果不一樣，溫度不對，季節不對，水果就沒法開花結果吧。不是當季的水果，就算有也不好吃。”

肅丹明白了：“是這樣。”

祁冰宇來了興趣：“哎，天隕瀾的水果跟地球的水果是一樣的嗎？”

肅丹：“不一樣。我們那裡也有跟地球的水果差不多的東西，但它們不叫水果，并且每天都有。”

祁冰宇：“一年四季都有嗎？”

肅丹：“天隕瀾不分四季。”

祁冰宇：“啊？沒有四季？有太陽就應該有四季的啊，包括有白天黑夜一樣。”

肅丹：“我們那裡沒有太陽。”

祁冰宇驚了：“那豈不是每天都過得一樣，分分秒秒都一樣，沒有太陽就一直是黑夜？”

肅丹往天空看了看，白天亮光的強度讓她不禁眯起了雙眼：“也不算黑夜吧。”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出很遠。這是剛才上一次出門沒有到過的地方。這裡有路口，有店鋪，有攤位，人比之前待的地方多許多。

祁冰宇和肅丹有種不言中的默契。他帶着她，她跟着他。肅丹跟着祁冰宇在地球的街道中穿行。

一旁傳來稍引人注意的動靜。他們往那方向看去，一輛賣榴蓮的流動車旁，有個奶奶在對賣榴蓮的男人嗚哩哇啦說些什麼。說的或許是方言，肅丹根本聽不懂。

不過看樣子，奶奶應該是在讨價還價，也可能是在提一些賣榴蓮的男人不願滿足的要求。男人一副拒絕的模樣，一邊跟奶奶唇槍舌劍一邊要走人。男人把那塊寫着榴蓮價格的木闆收走，準備去開車。

那奶奶依舊嗚哩哇啦個不停，指指榴蓮又指指男人。但不管怎麼說，都能看出來奶奶的嗚哩哇啦對男人不起作用，男人懶得再掰扯。

祁冰宇在看到寫着榴蓮價格的木闆後就說：“賣得好便宜啊，十五塊錢一個！”

肅丹看了眼車上的榴蓮後說：“那些榴蓮沒有好的，裡面的殼是黑的，果肉都發黑發黴。”

那奶奶看司機踩油門走了，不可能再追上，隻能拿着榴蓮咕咕哝哝找地方坐下。有好奇路人上前去問怎麼回事，奶奶嘴巴頓時跟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罵個不停。

祁冰宇聽了一會兒，翻譯給肅丹聽，意思大緻是奶奶想要二十塊錢買兩個榴蓮，但是賣榴蓮的不給。

奶奶還在罵罵咧咧，但是聽到的人驚訝之後就走了，沒人願意一直聽她罵。

有人議論紛紛。

路人甲：“我在别的地方見過那個賣榴蓮的男人，聽說他的榴蓮全是壞的，賣出一單就馬上走，能坑一個是一個，一點良心都沒有，做這種生意。”

路人乙：“還是有點良心的，一個榴蓮才十五，隻坑十五塊錢。”

路人丙：“明明可以直接丢掉，卻還要收你十五塊。”

沒人聽她罵之後，那奶奶的罵罵咧咧變成了咕咕哝哝，嘴皮子一邊翻動一邊打開了榴蓮。

祁冰宇和肅丹看得清清楚楚，奶奶手上的榴蓮果肉全都是發黑發黴的，甚至要化成水了，沒有一點好的。奶奶又開了另一房果肉，還是一樣的情況。殼内部也是黑乎乎，承受力不行的人會當場吐。

直到開完整個榴蓮，全都是如此。奶奶見此情形，再次爆發罵罵咧咧……

肅丹和祁冰宇走了。祁冰宇問肅丹：“你怎麼知道裡面的果肉發黑發黴？我看榴蓮外殼好像看不出問題。”

“我看到了。”

“你怎麼看到的？”祁冰宇問，接着想到什麼似的：“難道你有透視眼？”

“透視眼？”

“哦，就是……能穿過障礙看到裡面的東西……就像你能穿過榴蓮殼看到裡面的果肉。”祁冰宇解釋完，忽然間慌張地捂着自己：“你……不會能透過衣服看到我吧？！”

肅丹的眼神跟冰珠子一樣瞥一眼祁冰宇，說：“我怎麼會有透視眼呢。榴蓮那個隻是能直接看出來而已。”

祁冰宇松開了自己：“哦，我好像明白了，你是天隕瀾人，有地球人沒有的特異功能。哎，不過我好羨慕，要是我也有跟你一樣的特異功能就好了，這樣能永遠買到最好吃的榴蓮。”

晚上，阿姨做飯，祁冰宇和肅丹坐在軟乎乎的沙發上各自玩着電子産品。祁冰宇坐這頭，肅丹坐沙發拐角的另一頭。液晶電視開着，但是沒人專門在看，打開或許隻是聽個響。

祁冰宇的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着，眼睛看屏幕這邊又看屏幕那邊。若是忽然間關燈，映在他臉上的屏幕光或許是不斷變換的。肅丹則安安靜靜捧着電子産品，看得專注，手指時不時往上滑一滑，表情淡漠。

住家阿姨把菜全部端上來之後，招呼他們吃飯。等他們坐好，飯也端到了他們面前。

阿姨問：“飯菜都合胃口嗎？”

祁冰宇咽完那口食物後答：“合胃口。”

肅丹說：“阿姨做的飯真的很好吃。”

祁冰宇跟着道：“對對，很好吃。”

肅丹：“其實，我也想做做東西。”

阿姨：“有什麼想吃的跟阿姨說就行，阿姨給你們做。”

肅丹搖搖頭：“不，我做的，你們都沒見過。”

祁冰宇一下子好奇起來：“是什麼？你要做什麼我們沒見過的東西？我想看！”

肅丹看了看兩旁，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真的想看嗎？”她問。

“嗯嗯！”祁冰宇點頭如搗蒜，眼睛都亮了起來：“等會兒吃完飯，你就做吧，需要什麼跟阿姨說！”

“找什麼？”阿姨看到肅丹好像找東西的樣子。

肅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要做的東西的材料。”

祁冰宇拍拍胸脯：“你說吧，想要什麼，我們都能滿足，山珍海味都可以！”他知道說的是真的。

肅丹有點為難，有點沮喪：“好像沒有天隕瀾有的食材，那就……找相像的吧。”

吃完了飯，等阿姨洗完了碗，肅丹便開始拿家裡有的東西忙活起來，祁冰宇在一旁好奇地看。肅丹說：“先做一個油爆碎花球。但是地球上沒有天隕瀾用的食材，隻能用這個代替。”她指指手上又肥又短的米。

“油爆碎花球？那是什麼，從來沒聽過。”祁冰宇好奇。

“是天隕瀾一種很常見的零食，幾乎每個天隕瀾人都知道，都吃過。”

“油爆？油爆的東西肯定很好吃。”祁冰宇咽了咽口水，期待起來。

他看肅丹一步步操作。肅丹的每一個動作，祁冰宇又熟悉又覺得新奇。鍋他見過，油也見過，但肅丹用一種讓人看了眼前一亮的制作方法。或許是天隕瀾人獨創的。

鍋裡的米在肅丹的操作下，竟然嘭嘭嘭一個個跳了起來，變成一朵朵金燦燦的花型。一顆米就是一朵小花，花瓣輪廓特别清晰，全都是五瓣小花。一朵花大概小指指甲蓋兒大小。

不一會兒，一鍋的油爆碎花球做好。祁冰宇看到眼前一幕，驚歎不已。他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花型，每一朵“花”都很小，整體看起來真的像碎花。是鼓鼓的花，像球的花。

他抓起一撮嘗，油爆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嚼起來咔吱咔吱，非常酥脆。雖然好像跟爆米花沾點邊，但又感覺它不像爆米花。這是從未嘗過的特别的味道。

阿姨也嘗。吃了第一口，阿姨肉眼可見的眼前一亮，連連說好吃，連連說味道特别。

祁冰宇和阿姨吃了一口又一口，似乎很上瘾這種特别的香脆美味。

肅丹吃了之後說：“味道還是跟原版的有區别。”

祁冰宇知道原版指的是用天隕瀾上的食材做的油爆碎花球。他覺得當下吃的已經很好吃，想象不出天隕瀾上做的油爆碎花球會有多好吃。

肅丹說：“我感覺家裡有的東西還能做一個，銀湖思慕雨。”

祁冰宇：“哇，這名字好美！那也是天隕瀾的食物嗎？”

肅丹：“嗯。”

祁冰宇迫不及待了：“快快快，好想知道是什麼樣的。”

肅丹：“沒有天隕瀾的原版食材，我就用比較像的東西代替了。”

祁冰宇還是很興奮：“好啊。”

肅丹從茶幾以及冰箱上挑了幾種水果，心靈手巧地開始擺弄。

祁冰宇不知道肅丹是怎麼弄的。他從未見過肅丹的方法，從未見過肅丹使用的手法，從未見過肅丹所做的工藝。也可能，地球上沒有這樣的制作方法，是天隕瀾獨有的。日常見到的食材在肅丹手裡，忽然有種從未見過的感覺。

一個純銀的盤子洗得锃亮，肅丹把各種弄好的水果擺放上去，布局華麗有序。技巧性很高地點綴銀珠糖，水果上有，銀盤上有。不多，但精。光是銀珠糖的使用方法與點綴藝術就讓人驚歎。外行人驚歎，内行人甘拜下風。

除了銀珠糖，祁冰宇還發現上面有一片片的透明水晶一樣的東西，問肅丹那是什麼。

“那是純淨水。”肅丹說。

“啊？它看上去好像固體。”祁冰宇輕輕晃了晃整個銀盤，那些水紋絲不動，好像真的是固體。

“它可以是固體。”

祁冰宇睜大了雙眼：“你可以憑空把流動的水弄成固體？”

肅丹習以為常：“可以啊。”

祁冰宇難以置信：“不可能吧，這怎麼弄？你怎麼弄的？”

“用天隕瀾制作銀湖思慕雨的方法弄的。”

“銀湖思慕雨……”祁冰宇這才發現，銀湖思慕雨其實已經做好，整個呈現出來的效果，真的有銀湖也有雨。那個銀盤與固體純淨水結合就像是美麗的銀湖，點綴在水果上的形狀不規則的固體純淨水，就好像真的雨落在了上面。

“哇，好漂亮……”祁冰宇眼睛發直。

“仿得還是跟天隕瀾的銀湖思慕雨挺像的，”肅丹挺滿意，“你可以聞聞它的味道。”

祁冰宇靠近，吸了口氣。仿佛頓時置身夜雨細微的空曠室外，清涼雨水夾雜淡淡奇異花香。可制作銀湖思慕雨并沒有用到花。那股花香不知道是什麼花，也許是天隕瀾才有的花。

阿姨看到“銀湖思慕雨”成品，驚歎太漂亮。“看一眼好像要沉浸在裡面了。”阿姨說。

“舍不得吃，我要拍下來！”祁冰宇屁颠屁颠去找家裡最好的相機。

又欣賞了好久，才開吃。

“嗯，好吃。是水果本身的味道，但是又有種從未嘗過的特别。”阿姨說。

“是肅丹手藝好啦！”祁冰宇笑看肅丹。

祁冰宇不知道肅丹是如何把平常水果做出不平常的味道。

肅丹不是地球人，那肯定會地球人從未創造過的手藝吧。祁冰宇想。

一個星期過去。再次迎來周末。

祁冰宇盼周末已經盼了好久。雖然上學的日子隻有五天，但對他來說，上學的時間還是太長，周末兩天的時間還是太短。

他還是想吃肅丹做的天隕瀾的食物，阿姨也誇肅丹的手藝好，肅丹也挺喜歡做這些。油爆碎花球和銀湖思慕雨就成了他們新穎又美味的食物。

肅丹制作食物的時候神情專注，認真對待。祁冰宇在旁邊看得出神，阿姨也在旁邊學習。但不知為什麼，在肅丹手裡得心應手的事輪到阿姨手裡就行不通。祁冰宇也上，照着肅丹的做法做油爆碎花球和銀湖思慕雨，都跟阿姨一樣以失敗告終。

就好像，食材隻認肅丹，除了肅丹，誰都無法成功制作天隕瀾的食物。

祁冰宇沮喪，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想自己想吃的時候自己制作，不用每次都讓肅丹來。阿姨那麼有做吃的天賦都沒法成功做成，要麼很快就糊了，根本爆不起來；要麼東西形狀根本無法固定，難度好比讓一支筆直接懸浮在空中，根本不可能。

但是在肅丹手裡，食材卻無比容易弄，凡弄必成，搞得祁冰宇和阿姨摸不着頭腦。

“可能它們隻聽你的話吧。”祁冰宇對肅丹說。

祁冰宇早就習慣了肅丹的存在，就像一個平常的家人，或者形影不離的夥伴一樣。一起生活，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玩耍，一起聊天，一起寫作業。有不懂的作業題還會一起讨論。祁冰宇發現，肅丹很聰明。而且跟肅丹一起寫作業的時候，效率是最高的。

祁冰宇因此非常喜歡跟肅丹待在一起的感覺。

晚上，他們到市裡最大的公園去散步。周末人格外多，走在步行道上就好像在人員密集的集市裡穿梭。大家都是吃飽了飯出來散步。祁冰宇和肅丹也在其中。

一路過去都是暖色路燈燈光。兩旁則是綠植。大家都在走，要麼快走，要麼慢走。跟無數人擦肩而過，還能聽到無數聊天的聲音。

這不是一條直直的路，而是蜿蜒向前的。若是不熟悉這裡的人，也不知道這條路最終會通往哪裡。到底是一直從前門延伸到後門呢，還是環形圍繞整個公園，根本感覺不出來。

祁冰宇和肅丹默契地拐進一條小路。這邊沒有一盞亮着的燈，周圍黑黢黢。往這條小路裡面望去，感覺根本就沒人，也看不到這條小路更遠的地方。因為太黑，隻能隐約看到腳下幾米之外的路。

也不知道有沒有壞人埋伏在暗處。祁冰宇不知道為什麼，有肅丹在身邊就覺得很安全，什麼也不怕了。也許是因為身邊有個伴吧。

他們往小路裡面走。這邊完全隔絕掉了外面的路燈燈光，但地上卻有樹的影子。擡頭一看，一輪雪白的月亮高高懸在天上。

是月光。

若是沒有月光，這裡估計會伸手不見五指，有了月光之後，還能看到幾米開外的地方，腳下的路的走向，以及周圍有沒有植物作為障礙攔路。

靜。黑。除了祁冰宇和肅丹兩個孩子，這裡沒有别人。樹是那樣高，投下的影子是那樣斑駁。

這樣的環境下，祁冰宇忽然想起了肅丹所在的天隕瀾。他記得她說過，地球是除了天隕瀾外，她見過的最漂亮的星球。天隕瀾比地球還漂亮，究竟會有多漂亮呢？

他實在太好奇，問肅丹：“天隕瀾究竟長什麼樣？”

月光下肅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說：“你真想知道嗎？”

“嗯！”祁冰宇眼睛也亮起了光。

“看，這樣。”肅丹往遠處的天邊一指。

祁冰宇轉頭望去。一幅絢麗多彩的畫面映入眼簾。原本什麼都沒有的黑暗天空忽然變成了亮紫色，無數大團的紫白漸變雲朵塞滿了天空。更遠處還有星球一樣的東西懸停，有的星球圓溜溜一顆，有的星球還圍有一圈光環。

這樣忽然出現的的紫光，映亮了祁冰宇的面龐。這樣壯觀美麗的畫面，他能确定在地球上不可能看到。在地球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風景。

他激動又迫不及待确認：“這就是天隕瀾嗎？！”

肅丹：“這就是在天隕瀾上看到的景象。”

肅丹手一揮，亮紫色的畫面變換成了亮橙色。而後光線變暗了一些，一直暗至黑色，隻留下中間一绺細長羽毛狀橙色的雲，這绺雲旁邊有一個散發白光的豎形光斑，這個光斑像一個星系，裡面藏着數以億計的星球。

黑色背景下有無數星星點點，乍一看那些星星點點是白色的，再仔細一看會發現其實是它們散發彩色光芒。這些星點點綴着畫面。

畫面的左邊、右邊、上面有三大團邊緣鍍了金黃色光芒的巨雲聚攏。那些雲的質感好像被嚴重侵蝕過的山體，之間流轉無數金絲光線。雲尾綿延無限遠，不知盡頭。

祁冰宇看到巨大黑金雲團上面停留着一匹長翅膀的馬。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天上的雲，有馬，長了翅膀。當發現馬的額前有一支螺旋形的角時，他脫口而出：“獨角獸！”

祁冰宇難以置信，傳說中的獨角獸竟真的存在，就在天隕瀾。

肅丹說：“什麼獨角獸，那是盛歡。”

“盛歡？”

“是啊，那是天隕瀾的動物，盛歡。”

“好神奇，竟然能站在雲上面，跟傳說中的獨角獸長得好像。地球沒有叫盛歡的動物。”

肅丹問：“地球都有什麼動物？”

祁冰宇：“比如說猴子、大象、老虎、獅子，嗯……還有……”

肅丹搖搖頭：“你說的，我都沒聽說過。”

“那些就是地球上的動物，很常見的，大家都知道的……哎，對了，明天星期天，我帶你去動物園看看吧，裡面可多動物了。”

肅丹眼珠子一轉，“嗯，好吧。”

祁冰宇又去看那雲朵上的盛歡。它的羽翼末端是漸變彩色，肌肉是那樣發達，線條是那樣優美，前腳一立，便從雲朵上騰空而起，看得祁冰宇入迷。盛歡飛走後，它停留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片形狀跟它一樣的雲朵，雲朵翅膀末端的部分散發極光一樣的光芒，接着慢慢變淡，盛歡形狀的雲朵像融化般逐漸消散。

祁冰宇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問：“天隕瀾還有什麼動物？”

肅丹：“我給你看一個對天隕瀾人來說有很重要意義的動物吧，它叫玄墨。”

祁冰宇同樣從未聽說過：“玄墨？很重要意義？那是什麼？”

肅丹手又一揮。這次畫面變得詭秘安靜。祁冰宇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這是距離地球2800億光年之外的場景。

肅丹介紹眼前黑色背景、連綿得跟火焰一樣的黑色山峰，山峰上面停留會動的黑色團子：“那個就是玄墨，專門安靜降落在天隕瀾人選擇離開的地方。哪裡有即将死去的天隕瀾人，哪裡就有玄墨。所以它象征死亡。”

祁冰宇看到，玄墨的羽毛是黑色中若隐若現透着紅寶石光芒一樣的晶瑩紅，嘴巴隻有短短一點，整個身體矮胖，近似球形，乍一看就是個球。若說它象征死亡，真讓人懷疑人的死法是被萌死。

祁冰宇：“為什麼說玄墨對天隕瀾人有很重要的意義？”

肅丹：“因為死亡是很痛苦的。天隕瀾人也并不希望親人看到自己離開的樣子，我們都能預知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會提前來到沒人的荒蕪之地。這時玄墨就會出現，它能減少痛苦，天隕瀾人死去之後，它會打掃天隕瀾人的痕迹。我們都希望自己離開之後，不留下任何痕迹。”

祁冰宇：“它是怎麼打掃的？吃嗎？”說到這兒，想想那個畫面，祁冰宇不禁打了個冷顫。

肅丹：“沒有人知道。這一直是個謎。因為是死後玄墨才清理痕迹的，沒有人見過。不過，應該不是吃。”

祁冰宇：“那你們好好活着的人是怎麼發現玄墨的？”

肅丹：“凡事總有意外。”

祁冰宇想了想，覺得對。玄墨一定出現過很多次，總會有好好活着的看到的人。

肅丹再次揮手。畫面變換。

若是之前看到的天隕瀾畫面是“狂歡”，那麼此刻看到的便是“甯靜”。

祁冰宇不知道天隕瀾的哪個角落會藏着這樣的環境。整個場景的顔色給人感覺冰冰藍藍，如夢似幻，從上至下是混了白色的天藍色與純白的漸變。同樣漂亮的，是畫面中能看到别的星球。有的星球近得能看到上面的隕石坑以及那個星球的顔色。

這是祁冰宇從未見過的奇觀。對他來說，在地球上若是不使用望遠鏡，除了月亮，根本無法用肉眼這麼清楚看到别的天體，比如金星木星。

“這是哪裡？”祁冰宇問。

肅丹說：“這是靜涯角。整個天隕瀾最邊緣的位置。”

“好像這裡光線更多，更亮一些。”

“這個地方最愛收集光線，無論是天隕瀾内部還是天隕瀾之外的光，它都要吸過來，是整個天隕瀾最亮的地方。”

“哦，難怪。”

畫面中間漸漸出現一條道路，乍一看跟地球上嶄新的瀝青路差不多，但路面并沒有畫黃白色實虛線，而是鑲嵌若幹寶石般閃着五彩燈光，這些寶石貌似就充當着黃白色實虛線的作用。路面行駛的不是車，而是閃着金屬色澤造型各異的飛船，有半封閉的，也有全封閉的。那些飛船看上去很龐大，沒有貼着路面走，而是跟路面離着一定距離。

往上看，一個高高的金屬主塔似要直入雲霄。可是天上沒有雲，雲全部堆積在路兩旁，放眼望去全是雲，看不到盡頭。天上則是灰藍色，一個星球的影子大大的，橫跨整個天。星球上方亮着一道弧形的彩光，一半漸變暖色，一半漸變冷色。

肅丹和祁冰宇的視角就好像坐在道路上的其中一艘飛船裡，正前方的“擋風玻璃”幹幹淨淨，透明得就像完全不存在。一直往前行駛，一直往前行駛。

這個畫面持續一段時間後，逐漸淡化，一幅沖天景象映入眼簾。此刻的這一個畫面亮了一些，剛才的天是灰藍色，這一次的天是湖藍色。那一個沖天，正是一大朵往上炸的雲。這麼看像一株白菜，但是比白菜更飄逸，主體周圍有絲絲縷縷散開的雲。

那一株“白菜”有點烏雲的感覺。整體還是白色，但有一些黑色混入其中。質感粗糙，足夠的大，給人壓抑恐怖感。

“白菜”頂部環繞着一個粉色的大光圈，光圈似乎也是雲組成，隻不過能像水一樣流動。慢悠悠，輕飄飄，卻不散亂，似有股神秘力量在凝聚它。

大光圈散發粉色光芒，映粉了那株往上炸的“白菜”，映粉了周圍絲絲縷縷散開的雲，映粉了地面。

祁冰宇隻是看，全程沒說過話。因為他從來沒在地球上見過這樣的景象，他此時是震撼的載體。不會動，不會出聲，連呼吸也忘記了。直至一種鑽心的難受襲來才激醒了他，靈魂終于回到身體。他大口大口喘着氣，一次性補足忘記的呼吸才緩過來。

“這……就是天隕瀾嗎……”祁冰宇喃喃，看了天隕瀾景象的他被震撼到發木。

“是。”肅丹說。對祁冰宇新奇震撼的天隕瀾，在肅丹眼裡再平常不過。就好像路邊的小花小草，就好像地球上晴天時的藍天白雲，看多了甚至已經忽略它們的存在。

“天隕瀾真的太漂亮了，好羨慕你生在天隕瀾，”祁冰宇眼裡滿是向往，“要是我也能去天隕瀾看看就好了。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珍藏的所有寶貝換一次天隕瀾之旅。”

第二天，肅丹和祁冰宇起了個大早。說是一起起床，不如說肅丹起得更早。當祁冰宇出了卧室之後，就看到客廳上坐着肅丹了。他看到她的背影。

肅丹聽到了動靜，埋頭看報紙的她擡起頭來，目送祁冰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阿姨也出來了，一邊走過來一邊說：“哎呀，你們兩個怎麼起這麼早，平時的星期天都沒起這麼早。既然起來了，阿姨就先去給你們做早飯哈。”

祁冰宇看看肅丹，又看向阿姨：“因為我們今天要去動物園，想早點去看動物。”他還記得昨天晚上跟肅丹說過今天要帶她去動物園看看。肅丹還不認識地球上的動物。

阿姨：“哦，原來是這樣。那阿姨馬上給你們做飯，吃完就去吧，阿姨送你們。”

祁冰宇：“嗯……送我們到動物園大門就可以了，我們想自己逛。”

阿姨：“好，那你們要注意安全。”

周末的大清早，人并不少。阿姨去排隊給他們買票，讓他們在旁邊等。肅丹和祁冰宇站在樹蔭下。阿姨買好票之後，祁冰宇和肅丹過去。

目送他們走進動物園大門，他們回過頭跟阿姨再見，直至肅丹和祁冰宇完全與人海混為一體再也看不見，阿姨又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今天太陽很好，又是周末，出來玩的人挺多。男男女女，各年齡段的人都有。有情侶，有朋友，有家人，也有幾個大人帶着一個孩子的。大家行走在動物園裡的道路上。

兩個孩子走了一段路，祁冰宇看到了導覽圖，停下來看了一下，發現猴山離當下所在位置最近，對肅丹說：“我們先去看猴子吧？”

肅丹從未見過猴子，不知道猴子長什麼樣，對地球動物的認識可以說是空白。所以不管看什麼動物，祁冰宇說什麼，她便同意去看什麼。

“行啊。”她說。

他們随着同樣去往猴山的人流。去到之後，人們都熱情高漲，因為猴子很活躍。大人将孩子抱起來，指着那些猴子對孩子說些介紹的話。

一隻猴子正吃着塊胡蘿蔔，吃得津津有味。另一隻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從旁邊竄過來奪走那塊胡蘿蔔，之後靈活地竄到懸吊鐵鍊上，又竄了兩下爬上更高處，确認安全之後才吃起來。引得看猴子的人群中一小陣嬉笑。

猴子們很頑皮，靈活的身子一下蹦蹦這邊，一下蹦蹦那邊。幾隻猴子聚集在一起撿地上的食物吃，也有安靜一點的猴子躲在假山某個角落不為所動。

“看那隻猴子肚子好大，懷有小寶寶咯。”一位家長遊客指着一隻大肚猴子對自己的孩子道。孩子想要從推車上起來，家長立刻去把孩子抱起來，隻為更清楚地看猴子。

祁冰宇和肅丹也站在猴山前觀看。祁冰宇指着猴子對肅丹說：“你看，猴子就長那樣。”

肅丹目不轉睛看着那些活動的猴子，卻露出奇怪的表情。祁冰宇覺得肅丹的表情是奇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們又看了一會兒。有的遊客已經離開，又來了新的一波遊客。肅丹看向祁冰宇的時候，祁冰宇問：“走了嗎？”

肅丹點頭。

去的下一個地方，是孔雀園。

孔雀園裡有許許多多的孔雀，他們進去的時候，裡面早已有不少的遊客。孔雀的羽毛光鮮亮麗，頭頂插着密集藍色羽冠，頭頸部也是藍色，尾羽是綠色夾雜些許黃色。一看就養得特别好。

有孔雀抖動身子開屏，羽毛展成一個大大的扇形，上面遍布僞眼，格外漂亮。

又有帶孩子的家長讓孩子看：“哇，孔雀開屏了，好漂亮哦！”

肅丹發現有的孔雀沒那麼漂亮，問：“怎麼有的孔雀灰撲撲的？”

祁冰宇說：“那是雌孔雀，雄孔雀的羽毛比雌孔雀的漂亮。有好看羽毛的是雄孔雀。”

“為什麼會這樣？”

“為了吸引雌孔雀進化出來的。”

“哦。”

周圍不斷有孔雀跑來跑去。它們并不怕人，即使人在離它們不到一米的地方。但若是有人刻意走近它們，它們還是會跑開。

祁冰宇看到孔雀園裡還有外國人。那個外國人站在一隻開屏孔雀旁邊，做搞怪表情讓同伴幫拍照。拍完之後，表情秒收。

一位時髦女士戴着墨鏡，也讓同伴拍自己跟孔雀的合影。

孔雀開屏又收屏，收屏又開屏。一隻正在開屏的孔雀，尾羽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祁冰宇想要伸手去觸摸試試手感，那輕飄飄的羽毛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完美躲過，不管是試着抓還是試着觸碰都無法觸及。

孔雀走路的時候，頭一伸一伸，尾巴像掃把一樣掃過地面，東奔西走，非常有趣。祁冰宇感覺孔雀園非常好玩。

因為太開心，祁冰宇一邊看身邊不斷走動的的孔雀，一邊熱烈跟肅丹說着話。雖然祁冰宇是見過地球動物的人，但看上去比從未見過地球動物的肅丹更興奮。

肅丹的反應，倒沒有祁冰宇那麼活躍。她隻是在孔雀園裡輕輕走動着，看看身邊的孔雀，看看周圍的樹。肅丹看了看玩得很開心的遊客們，包括祁冰宇，眼神中甚至透着些……迷茫。

祁冰宇把肅丹此刻的反應當作是第一次見到地球上的動物新奇到難以言表。

“哇！太漂亮了！太好玩了！肅丹，你喜歡地球上的動物嗎？”祁冰宇開心地問。

肅丹略帶疑惑地指着四處奔走的孔雀：“你們管這些叫動物嗎？剛才看的叫猴子的也叫動物嗎？”

祁冰宇很肯定：“對啊，是不是很新奇？你一定從來沒見過，天隕瀾沒有這些動物吧？”

“确實沒有。”肅丹眉頭微皺，眼裡的疑惑依舊未消失。

祁冰宇叉着腰，洋洋得意，“對了，我們還有好多動物沒看呢，不能耽誤太久了。”

他們離開了孔雀園。祁冰宇問肅丹：“接下來你想先去看什麼動物？”

“你來定。”肅丹說。

祁冰宇看了看導覽圖，還是決定從離自己最近的動物開始看。最近的，是象館。

“去看大象吧？”祁冰宇說。

“嗯。”

“大象你也一定沒見過，可大了，是整個動物園最大的動物。”祁冰宇看上去比肅丹更期待，驕傲神氣，頗有東道主精神。

肅丹跟着祁冰宇到了象館。這裡除了他們，同樣的也有不少遊客。大家趴在欄杆邊看着場地内幾頭甩長鼻子的龐然大物，時不時扇動兩片大耳朵。那些大象，看起來像在悠閑散步。

“大象，大象哎。”祁冰宇指着大象對肅丹道。他知道自己在向肅丹作介紹。

肅丹點點頭，依舊微微皺着眉。不知道是在對什麼感到疑惑，還是因為太陽光線太強需要這樣才能遮擋部分光線從而看得更清。

“好大的玩偶。”肅丹發現大象确實是大，看着它們說道。

“那不是玩偶，是真的大象。”祁冰宇認真地糾正。

肅丹歪了一下頭，又露出奇怪的表情：“是嗎。”

祁冰宇：“啊。”

肅丹：“原來你們把會動的玩偶叫作動物啊。”

祁冰宇字正腔圓道：“肅丹，不是玩偶，是動物，是真的動物，它們都是有生命的，不是做出來的玩偶。”

“可它們就是玩偶啊。”肅丹确定并脫口而出。

祁冰宇急了，但一想到肅丹是第一次見地球的動物，又馬上讓自己理解這個不是地球人的天隕瀾人。說不定人家就是不理解什麼叫動物呢？

“怎麼是玩偶呢，就是動物……唉，跟你說不清。”祁冰宇想要跟肅丹背一遍動物的定義，但發現自己對這個知識點隻能自己理解，還沒辦法用語言表述出來。

“人類何嘗不是動物……”祁冰宇隻能喃喃。

他的喃喃被肅丹聽到，祁冰宇沒想到她接話了：“但人是有生命的，那些動物隻是沒有生命的玩偶呀。”

“你認為猴子、孔雀，以及現在看到的大象都是沒有生命的玩偶嗎？”祁冰宇問。

“嗯。”

祁冰宇好像懂了肅丹為什麼一直有疑惑的表現，是因為她不明白為什麼人們把“玩偶”當作動物。但還是不懂為什麼肅丹說那些明明有生命的動物是玩偶。

對着大象場地發了一會兒呆。見肅丹沒有說要走，倒是他自己待不住了：“要不要去看國寶大熊貓？”

“好。”肅丹隻是簡單答應。

大熊貓館人是最多的，進去要排隊。人們裡三層外三層，很多人手裡都拿着手機相機，老早就等候等會兒拍照。

祁冰宇和肅丹也在排隊的人群裡。一點點往裡移動，耐心排隊，終于看到了毛色黑白的大熊貓。

祁冰宇所在的這批人比較幸運，排到他們時，熊貓并沒有在睡覺，而是醒着的。一隻熊貓跑起來搖頭晃腦的模樣萌翻一衆人，人群裡有人說完全值回門票了。

一隻熊貓左扭右扭爬上樹，這個過程被無數人拍了下來。“喔！一條肥團子。”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聲音裡透着無限寵溺。

還有一隻小一點的熊貓在一旁吃着竹葉。吃着吃着又停下來，望望排長龍的人群。

“哎，哎，肅丹，幫忙拍一下熊貓，我這邊被擋住了，你那裡位置好。”被擠在人群後面的祁冰宇艱難伸手戳了戳前面的肅丹。肅丹回過頭，他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肅丹接過手機：“好的。”

肅丹打開相機，對着那隻小一點的熊貓按下拍照鍵。那隻熊貓寶寶歪頭微笑的乖巧模樣的瞬間被肅丹拍了下來。

肅丹又對着其他熊貓拍照。放大倍數，熊貓的側面出現在鏡頭裡。她看到，熊貓眼睛滴溜溜，像水晶滾珠一樣好漂亮。

一直看到走出人群。肅丹在盡頭等了一會兒，祁冰宇終于出來，肅丹把手機還給祁冰宇。

“謝啦。”祁冰宇道謝。

他聽到一旁的保安大叔跟遊客聊天。遊客問了自己的疑惑：“熊貓拉的屎真的是竹子清香味嗎？我看到網上是這麼說的。”

保安大叔說：“如果吃的是竹筍，拉的屎就臭，味道像死老鼠一樣。還是吃竹子拉的屎香一點。”

“哈哈哈……”聽聞的遊客們笑。

他們走出了熊貓館，在外面樹蔭下的木凳坐着休息。一批又一批看完熊貓的遊客魚貫而出。有經過他們跟前的遊客不斷抱怨：“熊貓好懶！那麼懶，趴在木架上一動不動，像假的一樣，好懶！”

祁冰宇心想，也許輪到那名遊客看的時候，熊貓睡覺了。

他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看了看微風中微微搖曳的遮陰樹枝，額頭的汗流了下來。

“你熱不熱？”他一邊不斷拉扯自己衣領扇風，一邊問肅丹。

肅丹看了看周圍，點頭：“是有一點。”

“走，我們去買雪糕吃。對了，你還沒吃過雪糕吧？冰冰涼涼，吃了解暑。”祁冰宇一笑。

肅丹一點也不含糊，祁冰宇起身，她也就起身。

祁冰宇尋找動物園裡的小賣部。找到之後，進去，直奔雪糕。挑了兩個最好吃的口味，快速結賬，走出小賣部。

肅丹在外面也沒有久等，看着祁冰宇手裡拿着雪糕出來。他将雪糕遞到肅丹面前：“喏，牛乳可可和紅茶芝士兩種口味，你要哪一個？”

肅丹拿了後者。

他們拆封雪糕，将包裝袋扔進垃圾桶，邊走邊吃。

“好吃嗎？”祁冰宇看向肅丹。

“嗯。”肅丹咽了一口雪糕應。

“怎麼樣，是不是冰冰涼涼，吃了解暑，我沒騙你吧？”

“雪糕多少錢？”肅丹對地球東西的價錢沒概念，但還是問了。

祁冰宇也對價錢沒概念，因為錢一直都是父母給的，沒錢了就問父母要。但基本每次父母都在他沒錢之前問還有沒有錢用。他說：“兩支雪糕才幾十而已，又便宜又好吃。”

兩人在動物園裡慢悠悠瞎逛。暫時不去管導覽圖，走到哪是哪。這過程裡，他們一起去看了老虎、獅子、黑熊、狐狸、斑馬、鴕鳥、羊駝、小熊貓、梅花鹿……

基本所有動物都看了個遍。

祁冰宇走得腳都酸了，他不禁停下來，蹲在路邊休息，手撫着額頭。他停在原地，肅丹也停了下來，站在他旁邊。

但兩人形成鮮明對比，祁冰宇要死不活，肅丹看不出有什麼疲累的樣子，好像前者已經走了好遠好遠的路，而後者才剛開始走。

祁冰宇擡起頭：“肅丹，你不累的嗎？”

肅丹搖頭：“不累啊。”

祁冰宇又把頭低下去，頭埋得更深了，悶悶地說出一句話：“你體力也太好了……”

過了一會兒，祁冰宇才把頭擡起來，站起了身。也許是起猛了，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肅丹趕緊伸出手去扶祁冰宇，才避免了他摔在地上。

祁冰宇：“我想想我們還有哪裡沒有逛……對了，海洋館！”

他拉着肅丹手腕快走。在大太陽底下暴曬的感覺非常不好受，隻能走快點減少暴曬時間。到了海洋館，就能結束這種暴曬的煎熬了。

雖然去海洋館的路上已經盡量挑陰的地方走，但被曬到的時候還是不少。進入海洋館的那一刻，祁冰宇感覺得救了。

回過頭去看肅丹，看不出她臉上有什麼情緒，包括疲乏。

他們聽到海洋館裡有音樂聲，便朝有音樂聲的方向走去。

原來正好趕上美人魚表演。已經有不少遊客站在玻璃前觀看。男男女女舉着手機拍照錄像，祁冰宇和肅丹往前面走，為了看得更清楚。

一共有四個扮作美人魚的小姐姐在跟随音樂表演。她們穿着人魚服，披散秀發，在水中像魚一樣遊動表演。一會兒單人表演，一會兒相互配合，手拉着手圍成一個圈，一會兒坐在水裡吊着的圓圈上，像坐着秋千。

周圍有成群的小魚和海龜共舞，整個池子幽藍幽藍，帶給觀衆盛大的視覺體驗。扮成美人魚的小姐姐們時不時遊到水面上換氣，又接着表演，在水裡面對着大家做比心動作。做飛吻動作時，吐出一串氣泡，而後又遊上去換氣。

這首歌放完，又放下一首歌。音樂很好聽，美人魚表演也好看。

大家一直看到美人魚表演結束。音樂一結束，美人魚小姐姐便全部往上遊去，消失在大家視線中，隻留魚群與海龜在幽藍幽藍的池子裡靜靜遊動。

觀衆們散去，一個人也不剩。肅丹和祁冰宇看了一會兒那些魚群和海龜，也離去。

他們在海洋館裡看一個個單獨的池子裡的魚類，旁邊都有牌子寫着魚名及簡介。各式各樣的魚，各種顔色的魚，聽過和沒見過的魚……

每種魚祁冰宇都看得挺認真，肅丹隻是在旁邊跟着。她隔着玻璃看水裡的魚時，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反應。

雖然這都是她從未見過的地球生物。

參觀完了海洋館，他們離開動物園。祁冰宇有依依不舍的情緒，他覺得動物園太好玩太有趣，心裡盤算哪個周末或者假期再來。他懷着興奮與期待看向肅丹，想要從她那兒找到跟自己一樣的心情。

但，沒有。不管是表情還是肢體語言，都看不到肅丹身上有跟自己一樣的心情。她還是淡定、疑惑、表情透着些許奇怪。

他想要開口詢問，但話到嘴邊時又咽了回去。祁冰宇不知道肅丹心裡在想什麼，肅丹也一言不發。

走出了動物園。祁冰宇看到他們來時熙來攘往的售票處此時門可羅雀，冷清極了。忽然間覺得之前買票的地方好小，人很多的時候看上去挺大的，沒人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裡那麼小。

兩個孩子打車去了市中心。他們打算玩一天。

室外太熱，他們走了地下商業步行街。

一進去，涼爽感撲面而來，燥熱全被驅逐，待在這樣有空調的環境舒适不已。祁冰宇想，若是不管走到哪裡，都被這樣的涼爽感包圍該多好！

肅丹沒有見過地球的地下商業步行街，被兩旁的服裝店、鞋包店吸引，專注地看着櫥窗裡以及擺出來的東西。一個店門口的假人模特，她定定看了五秒。

地下商業步行街的拐角有小地攤，地上擺着些兒童玩具。比如廚具，積木，奧特曼，泡沫飛機，小鴨子爬樓梯軌道玩具。

肅丹在一個放在地上不斷發出狗叫聲的玩具前蹲了下來。那個玩具是棕色的毛絨小狗模樣，兩隻眼睛安着藍色小燈泡，四肢會動，不斷汪汪汪汪汪……

祁冰宇發現肅丹在看玩具狗，剛想說話，肅丹搶先一步，指着這個玩具狗問：“你們覺得這是動物嗎？”

“當～然～不～是～！”祁冰宇拉長聲調立刻否認，“這隻是個玩具，玩具狗。”

“那為什麼放在動物園裡的是動物，放在這裡的就是玩具呢？”肅丹問。

“動物園裡的動物本來就是動物，這個玩具本來就是玩具啊！”祁冰宇用肯定句的句式重複肅丹的問題回答。

“這有什麼區别？都一樣是沒有生命的。”

聽肅丹這麼說，祁冰宇短暫思考，答道：“怎麼會沒區别呢？動物園裡的動物是有生命的，這個玩具狗沒有生命好嗎。”

肅丹一言不發，不明白地看着他。她那疑惑的表情再次浮現。

祁冰宇又繼續道：“呃……你看這個玩具狗，它現在在動對吧？但那是因為有電它才動，把電關掉就不動了。動物園的動物呢是真動物，是有生命的。玩具可沒生命，就是毛絨啊，塑料啊，電池啊這些組成。”

肅丹眨了下眼，往下看，若有所思點點頭。

祁冰宇覺得肅丹明白了，釋然起來。

兩人并肩在地下商業步行街走着。這裡人不少，來來往往都是人，旁邊有店員對着路過的人拍手叫賣。

肅丹說：“玩具是人造的，動物不是人造的對嗎？”

祁冰宇點頭：“嗯！對！就是這樣！”

“但不都一樣沒有生命嗎？”

“動物有生命，玩具沒生命。”祁冰宇再次重申。他忽然間反應過來：“哎肅丹，你看動物園裡的動物是真的感覺它們沒有生命嗎？”

“對，沒有，就像你看玩具狗沒有生命一樣。”

祁冰宇彎曲食指放在下巴上：“哎？不對呀，那些動物不是人造的，是自然的，不會是沒有生命的玩具啊。”

肅丹：“那動物園裡的動物是誰造的？”

祁冰宇：“什麼？你覺得動物是玩具？”

肅丹：“差不多是這個性質。”

祁冰宇：“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肅丹：“我看出來了。”

祁冰宇與肅丹對視。不超過兩秒，他自己便撲哧笑出聲來。

肅丹看不懂祁冰宇為什麼要笑。

“嗨！肅丹！好巧啊，在這兒碰到你。”肅丹感覺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肩膀。她能感覺到那個拍肩膀的力度是有沖勁的，力量足夠的，活潑的。

肅丹回過頭，看到了同學，也是同桌的陳露藝。

“露藝。”肅丹說。

“耶，祁冰宇也在？哦，你們是住一起的。”陳露藝看看祁冰宇又看看肅丹。因為碰到了同學，她笑意盈盈。

“你一個人？”祁冰宇問。

“不是，我跟爸媽一起出來的，我們剛才去了動物園兒呢。”陳露藝說。

肅丹：“好巧，我們剛才也去了動物園兒。”

祁冰宇：“怎麼沒在動物園兒看見你呢？”

陳露藝：“對啊，我也沒看見你們。唉，世界可真大，在動物園兒都沒碰到。世界又真小，逛地下街又碰到了。”

陳露藝看到了祁冰宇的手機，問他多少錢。

祁冰宇直接報價：“兩千。”

陳露藝接過他的手機，端詳手機這一面，又翻過來端詳另一面：“誰信啊。”

祁冰宇：“真的。”

陳露藝：“起碼一萬多。”

祁冰宇：“真兩千。”

陳露藝：“我給你兩千，你去給我買一個。哎呀，不跟你們說了，肅丹，祁冰宇，我得走了，再見！”她把手機塞回給祁冰宇，朝他們揮手。

肅丹也揮手，微笑道：“再見。”

陳露藝走後，肅丹問祁冰宇：“你的手機真的兩千塊嗎？”

祁冰宇手一揮：“嗐，開玩笑才這麼說的。其實我的手機真的一萬多。”

地下商業步行街好長好長，人來人往。放眼望去，全是人頭。

好像越晚人越多。

這是一個地下空間，照明的隻有燈，日光進不來。所以外面當下是白天還是黑夜，是豔陽高照還是下瓢潑大雨，地下街的人們都全然不知。

走動的，是逛街的人。隻待在一個區域裡活動的，是店裡上班的人。

肅丹和祁冰宇跟陳露藝告别之後，慢悠悠地在地下街行走。前方走動的人群在有一點空隙能看到更遠處的時候，他們看到這條地下街望不到盡頭。

不知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完。

不過整條街有若幹個出入口。他們選了一個口上去。

撥開塑料門簾，出了有空調的地方。

地下街是涼快的，外面是熱的。這樣的溫差感，一下就襲了上來。

在上面走了段路，祁冰宇和肅丹到了人民廣場。

此刻太陽即将下山，已經不再耀眼燥熱，隻剩餘晖将周邊大樓照得金光燦燦。越往後，光線會越暗，一直到正式迎來黑夜。

廣場上音樂噴泉正在進行時，不少人圍觀。

音樂聲響到所有人都能聽見，廣場中央的噴泉彩燈流轉，绮麗唯美。

音樂到達高潮之時，最大的噴頭一下竄出幾十層樓高，引得觀衆一片驚呼。若幹别的小噴頭噗的一下噴湧而出，水柱頂端上小下大，像一個個水母。

一首歌結束，所有噴泉停止，所有噴泉燈光關閉。

下一首音樂剛開始響起，小噴頭們像小芽苗一樣緩慢左右擺動，燈光也跟着變幻。

歌曲漸漸的到達高潮，噴泉瞬間爆飛璀璨如煙花，此起彼伏如波浪，簇簇騰飛如火箭，赤橙黃綠藍靛紫，紅紫藍綠漸變交錯，小噴頭們相互配合，跟随音樂妖娆擺動，絲滑流暢。

不少看噴泉的市民都在感歎噴泉漂亮。

因為音樂噴泉好看，并且限時，大部分人都駐留一直看到結束。期間有市民拿着手機拍照錄像，中年人不僅錄噴泉，還錄觀看噴泉的人，嘴裡說着誇贊噴泉以及人多之類的話，一塊兒錄進去。

直到音樂噴泉表演真正結束，大家夥兒才陸續散去。“沒有了！”“沒有咯！”人群中傳出這類聲音。

肅丹和祁冰宇也是觀看音樂噴泉裡的人。

“挺漂亮的。”肅丹也在贊歎。

“是吧。”祁冰宇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