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不要跑太遠了！你忘了媽媽說的話嗎，媽媽說不要跑到看不見媽媽的地方！”花花扯着嗓子大聲朝妹妹喊道。

妹妹一聽到這樣的聲音，原本自顧自撒歡奔跑的她，立刻刹住了腳步，不再那麼活躍，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睜着水汪汪雪亮的眼睛看往姐姐花花的方向。

“朵朵，快點過來呀，聽見沒有？”姐姐花花再一次道。

她們是親姐妹。姐姐花花六歲，妹妹朵朵四歲。因為都還是小娃娃，所以即使想表現出很兇的樣子，也透着無法掩蓋的奶萌稚氣。至少在大人眼裡是如此。

但比姐姐小的妹妹來說，姐姐一旦表現出認真嚴肅，就真的覺得姐姐很嚴肅，而看不出有什麼稚氣奶萌。反正，姐姐現在絕對沒有笑，而是直勾勾的态度，就是要朵朵過去。

朵朵愣了幾秒，又望了望還沒來得及跑去的遠處，最終選擇乖乖聽姐姐的話。

此時正處看得見陽光卻感受不到陽光溫度的室外停車場。姐姐花花就站在某輛車的後面，妹妹朵朵則在下面很遠的人行道上。至少對于小孩子來說，這個距離已經算是很遠，所以花花才要扯着嗓子喊妹妹。

好在，妹妹回來了。花花看着妹妹由遠及近越來越靠近自己，這才放下心來的滿足。不過這隻隐藏在心裡，并沒有表現出來。

朵朵終于來到了花花跟前，離花花隻有幾步的距離。總之，妹妹過來了，就好。花花終于放松了對妹妹的“監視”，原本嚴肅的小臉緩和了下來。

妹妹在身邊了，花花便開始找爸爸媽媽。不知道爸爸媽媽怎麼還不來。兩個孩子在此等候，兩個大人不知去向。偶有路過的行人看一眼留在此處的兩個孩子。妹妹朵朵的眼神全是懵懂天真，姐姐花花則比妹妹多一份沉穩。

應該……不會有壞人吧？大白天的，誰會那麼明目張膽？況且，爸爸媽媽也許很快就來了。可是，怎麼還不來？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提防每一個陌生人就對了。要是真的被壞人抓走，就真的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花花把妹妹攬過來，雙手搭在妹妹的肩膀兩邊。“不要亂走，知道嗎？”花花稍微彎下身子湊到妹妹耳邊，模仿大人的語氣對妹妹叮囑道。她對自己這樣小大人的表現很滿意。

妹妹點了點頭，真的不再亂走，就乖乖待在這裡。

妹妹長得可愛乖巧，當下的表現也很乖巧。

姐妹倆站在原地，任由看得見卻感受不到溫度的陽光照在身上。風吹個不停，隻覺得冷。

要是爸爸媽媽來了就好了。他們一定會打開車門讓姐妹倆進去，這樣就不會挨在這兒繼續吹冷風了。

可是沒帶電話手表，沒法聯系到爸爸媽媽。要不是身上穿得幹淨整潔，頭發和小臉也幹幹淨淨，别人或許會以為她們是沒人要的孩子呢。

爸爸媽媽不來，就隻能繼續吹冷風。要是……能進車裡就好了。自家的車就在身邊，卻進不去。除非爸爸媽媽來打開車門。

“小朋友，冷不冷？來阿姨這邊到車裡避一避。”一個女子坐在自己車的駕駛座上，探出腦袋詢問花花和朵朵，看上去好像有點親切。

朵朵還是睜着雪亮天真的眼睛看着一切，包括這個車内的陌生女子。花花面對陌生人時，則比朵朵多一絲警惕。因為爸爸媽媽總是說些有關人販子的話題，提醒她們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跟陌生人走。若是陌生人叫她們幫忙，也不要理，因為沒人會叫比自己弱小的孩子幫忙……

如果姐姐花花不在這裡，隻有妹妹朵朵一個人，陌生女人再親切些再耐心些，估計朵朵就直接過去到那個陌生女子的車上了。因為外面實在太冷，陌生女子看上去又那麼好。但有花花在，朵朵選擇聽姐姐的。況且，姐姐也不會讓妹妹輕易就過去。

姐妹倆和陌生女子對視了一會兒，最後花花搖了搖頭。她内心堅定，就要堅持等爸爸媽媽。

陌生女子見這兩個小女孩不過去，也沒有勉強，關上了自己的車窗，開着車子離去。

陌生女子将車開走之後，車位就空了一個出來。車位上沒有車了，對孩子來說就好像多了一小片可以随意走動的地方。但她們沒有去那裡玩，隻是在專心等爸爸媽媽。

一邊吹冷風一邊等。

這等待的時間，對孩子來說格外漫長，長得像一個世紀。雖然半天的時間都沒有。

好在，爸爸媽媽并沒有真的把她們丢棄了。她們最終還是見到了爸爸媽媽。

“媽媽，我們等你好久啊！”花花說。

媽媽完全不以為意，道：“哪裡久了，就拿個東西的時間而已好嗎。”

花花：“媽媽，剛才有個阿姨叫我們到她的車上，因為太冷了。”

媽媽：“哦，那你們沒有去吧？”

花花：“沒有。”

媽媽拉開車門：“上車啦。”

花花和朵朵終于能夠鑽入車裡，不再挨吹冷風。

爸爸開車，媽媽拿出一盒炒粉，掀開蓋子，夾了一些炒粉放在盒子的蓋子上遞給花花和朵朵吃。媽媽吃盒子裡面的。

姐妹倆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很快就吃完了，而媽媽吃的炒粉還有很多。

花花沒吃夠，還很餓，對媽媽道：“媽媽，我還要。”

過了十秒，媽媽把嘴裡的炒粉咽下去之後，才說：“你跟妹妹這麼小，能吃那麼多嗎，給你們的那裡夠了，别撐壞了。”

朵朵也覺得沒吃飽，還餓，但是不如姐姐會說，隻能看看姐姐又看看媽媽，默不作聲。

媽媽不給，她們就沒東西吃，忍受着饑餓。

過了一會兒，饑餓的花花又對媽媽說：“媽媽，還有吃的嗎？”

“吃吃吃，吃那麼多幹什麼？吃太多零食長不高知不知道？以後别人嘲笑你是小矮子，你隻能哭鼻子！”媽媽說。

爸爸專注于開車，一聲不吭。無論老婆和孩子說什麼，都沒插話。

車子還在行駛。花花也不知道現在具體要去哪裡，妹妹更不知道，隻有爸爸媽媽才知道。爸爸媽媽去哪，跟着就是，反正爸爸媽媽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舊還沒到達目的地。花花漸漸睡着了，朵朵還醒着，好奇地張望車内以及車外的風景。

還是不知道過了多久，花花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妹妹已經睡着，睡得東倒西歪，睡得好香好香。

爸爸還是在開車，車子還是在行駛。花花感覺已經過去好長時間，可現在天還是亮的，太陽都沒下山。

直到感覺爸爸開的車在減速。按照以往的經驗，花花知道爸爸馬上就要停車了。

“媽媽，我們到了嗎？”花花問媽媽。

“還沒到，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繼續走。”媽媽說。

爸爸把車停好。媽媽先下車，花花也跟着下車。媽媽再把睡着的妹妹朵朵給抱出來。沒有立刻叫醒妹妹，而是暫時先抱着。

朵朵還是沒有醒，閉着眼睛趴在媽媽的肩上，呼吸均勻。這樣看過去，朵朵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樣，搭配鼓鼓的小臉，就算是睡着也能看出很可愛。

爸爸走在最前面，媽媽抱着朵朵稍微落後一步，花花跟在媽媽後面。随意逛逛這處暫時歇腳吃飯的地方。路過賣衣服的帳篷小攤，媽媽多留意了幾眼。

這個地方不像城市也不像農村，像城市與農村的過渡，像人口并不多的無名鎮，單純的聚居地。有人生活在這個地方。反正花花不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麼，也不懂爸爸媽媽知不知道。他們都沒有說。

這裡有若幹紅磚房，有顯得破敗的小型菜市場，人們生活區的邊緣有高大但顯得蕭條的大樹，樹下有成堆的灰以及斷裂幹枯的樹枝。如果自己沒有交通工具，估計進不了這個地方也無法離開。就算離開，也不知道往哪邊走。就算有手機看導航，也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有車搭的地方。這個地方的周邊，什麼都沒有，就像未開發的土地，荒無人煙。

爸爸媽媽走到哪裡，花花就跟到哪裡。唯一能做的就隻有跟着爸爸媽媽。妹妹還在媽媽懷裡沒醒。

爸爸媽媽走進那個小型菜市場。這個菜市場除了有日常能買到的蔬菜，還有賣現吃食物的攤，有地方可以坐，那是可折疊的桌子以及小矮凳。爸爸媽媽挑了個攤位在此歇息。

坐下前，妹妹朵朵醒了過來，媽媽把她放下，讓她清醒清醒之後，才放心去看别的。

一家四口就坐在這裡吃東西。爸爸媽媽吃，花花和朵朵也吃。爸爸媽媽和花花用筷子吃，朵朵比較小，用勺子吃。

爸爸媽媽吃完了，花花和朵朵還沒有吃完。他們坐着等兩個孩子。

之前一直餓着，現在終于能吃上東西，花花心想要吃飽一點。不知道妹妹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也還在埋頭吃。爸爸等待的時候，看手機。媽媽等待的時候，看着她們吃，偶爾看看路過的人。

花花和朵朵吃完之後，一家四口離去，準備開車繼續出發。反正，這裡隻是個吃東西歇腳的不知道名字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來這裡第二次了。

路上碰到哭喪的。若幹人穿得白花花的一片跪在地上，人人神情悲恸。一個婦女跪在地上，一邊大聲哭嚎一邊喊道：“娘啊，你怎麼就走了啊，你走了我活不下去啊……”

悲傷氛圍彌漫整片聚居地，聞者無不動情。

“翠芬，你過來一下！”有人喊道。

那個原本跪在地上哭嚎的婦女停止了哭嚎，瞬間收起悲恸的表情，立馬站起來眉開眼笑道：“哎，來了！”

六歲的花花懵懵懂懂，見此一幕不知道這些統一穿得白花花的人在幹什麼，也不知道那個原本悲痛欲絕的婦女為什麼又瞬間眉開眼笑了。她從未經曆過這些。

花花和朵朵跟着爸爸媽媽上車了。一家四口繼續此次的旅途。

朵朵不睡了，在車上的狀态比之前活躍一些。兩姐妹在車上玩起小遊戲，叽裡咕噜說些快樂但别人不一定能聽懂的童言童語。花花是姐姐，表達清楚一些，妹妹小一些，說不了太複雜的句子，但也在很努力用語言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花花不知道爸爸又要開多久的車才會到達目的地。但不管多久，對于孩子來說都很久。而對大人來說，不過是目标明了隻需等待時間過去就能夠到達的事。

“去哪裡？去哪裡呀？”朵朵爬起來站到座位上，看着車窗外。她看不懂，不認識路，不知道是哪，隻是用帶着孩童嗓音的聲音說出一句。

“我們……去海邊呀。”媽媽一邊對着小鏡子塗唇膏一邊道，頭也沒空回。

“海邊……”朵朵念着媽媽說的這兩個字，陌生又熟悉，懂又不懂的感覺。

“對啊，”媽媽說，“我們去看海啦。”

“海邊好玩嗎？”花花問。

“好玩，大海很漂亮的。”媽媽道。

花花開始期待見到大海的時刻。她忽然很希望快點到達目的地去看媽媽說的漂亮大海。心裡一旦有了期盼，當下的等待便成了煎熬。她看看車子左邊的風景，又看看車子右邊的風景，又站起來仰起頭看看車子前面的風景。這是在着急怎麼還不到時的表現。

花花和朵朵一直等。等待的過程隻有爸爸開的車在行駛，什麼也做不了。隻有等。

花花在車上又睡着了。在記憶裡，自己是被媽媽叫醒的。媽媽說：“花花，快點起來，去看大海了。”

聽到媽媽的話，花花瞬間清醒。終于到達目的地，終于可以看大海了。大海會有多漂亮呢？

一家四口下了車。高大的爸爸一把抱起朵朵，媽媽則牽着花花，一起向海邊走去。朵朵還太小，走這段路需要人抱方便些。

花花好奇地望着周邊的一切。無論是街道建築還是綠化帶布局，全都感到陌生。這是自己從未來過的地方，任由爸爸媽媽帶領至此玩逛。

爸爸、媽媽、花花、朵朵都在一起。越走離海邊越近。當看見大海的那一刻，花花瞬間感覺豁然開朗，大海之上彌漫淡淡的藍色，往大海的方向放眼望去，除了海水，什麼也沒有。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産生這樣奇異的驚豔感。屬于大海的空曠震撼。

一陣一陣的海水沖刷上岸，嘩啦嘩啦，永遠不停，永遠不歇。一股又一股的波浪奔向岸邊，到達岸邊之後，嘩地沖成一片海水，湧啊湧。

花花和朵朵在爸爸媽媽的示意下，脫了鞋，踩在柔軟的沙灘上。一陣海水沖上來，沒過她們的腳踝。姐妹倆感受着這樣從未有過的神奇，感到新鮮又興奮。

“啊哈哈哈——”朵朵的發絲被海風吹拂着，又有源源不斷的海水沖着她的腳，不禁開心尖叫。

爸爸媽媽發現她們并不畏懼這從未見過的大海，反倒很興奮，有所欣慰。看來他們可以放心輕松地玩耍了。

花花和朵朵越玩越開心，越玩越忘我。但花花一直記得媽媽說過的話，不要跑到看不見媽媽的地方。朵朵則玩到什麼也不記得，眼裡隻有美麗有趣又新鮮的大海，笑着恣意玩鬧。

直到花花發現妹妹跑太遠了，扯着嗓子喊妹妹，妹妹才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姐姐，看姐姐有什麼事。

“過來，朵朵，過來！”花花大喊。

朵朵聽見了姐姐的聲音，聽到姐姐的聲音之後也停了下來，但并沒有聽姐姐說的話讓過去就過去，隻是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往姐姐的方向。

朵朵跑在太前面，花花為了追朵朵也跑出了好遠，爸爸媽媽早就被遠遠甩在後面，因為海邊還有其他遊人，幾乎要看不見爸爸媽媽了。

花花害怕她們到最後真的找不到爸爸媽媽，決定直接跑過去把妹妹帶回來，帶到爸爸媽媽身邊，跟爸爸媽媽一起走。

結果朵朵不知道花花心裡的想法，看見姐姐朝自己跑來，以為姐姐是要來追自己打鬧玩耍。為了不被姐姐“抓住”，朵朵又跑了起來，跑得比之前能更快。

花花看見妹妹的反應，心裡着急不已，越着急越追不上妹妹，隻好扯着嗓子大喊：“朵朵，不要跑，朵朵！不要跑！”

朵朵聽見了姐姐的喊叫聲，把這當作姐姐勢必要“抓到”自己的玩鬧遊戲，更是撒丫子跑。現在的朵朵唯一的念頭，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不管姐姐怎麼喊都不能停。

朵朵越跑，花花越追。花花越追，朵朵越跑。跑着跑着，她們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了。反正花花抽空回頭看的時候，早已看不見爸爸媽媽。

花花怕妹妹走丢了再也找不到妹妹，選擇繼續追妹妹。反正，爸爸媽媽是大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她們……

花花一邊追妹妹，一邊奇怪妹妹怎麼那麼能跑。她自己已經體力不支，可妹妹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一樣奔跑不停。

妹妹跑，花花也跟着跑。不跟着，妹妹就會走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妹妹終于減慢了速度，或許是妹妹終于跑累了。花花拼盡最後一口氣，早已跑得喉嚨幹痛的她沖刺般沖向妹妹，終于來到了妹妹身邊。花花氣喘籲籲，妹妹看起來隻流了一點汗，沒有姐姐累。

之前一直一邊奮力奔跑一邊用嘴呼吸喘氣，現在終于能夠停下來，花花終于可以潤潤喉嚨，讓喉嚨不那麼難受。

當擡頭一望，花花發現自己和妹妹已經身處沙灘的盡頭，再往前就沒有路了。這個位置不是遊玩區，沒有人來。這裡隻有花花和妹妹。前面上方的位置有一個破敗亭子，後方則是花花追逐妹妹來時的路。若原路返回，應該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

花花幹脆拉起妹妹的手，不讓妹妹再次亂跑。好在妹妹沒有掙脫姐姐，讓姐姐牽着。

不過，妹妹很快發現了新事物，指着沙灘上停靠的一個舢闆說：“船！小船！”不安分起來。

花花也看到了那個在圖畫本上見過的舢闆。圖片上的實物如今近在眼前，同樣是孩子的花花頓覺新奇，和妹妹一起走近那個舢闆。

她們摸了摸這個小船，看了看它，自己鑽進了舢闆裡面。朵朵很開心的樣子，牙齒一直露在外面沒停過，花花躺在這個舢闆裡面蹭來蹭去，也想玩個夠。

她們在裡面打滾，摸摸舢闆，敲敲舢闆，又聞一聞舢闆。聞了之後互相看一眼，哈哈大笑。

海水依舊不斷沖擊着岸邊。這裡除了待在舢闆裡的姐妹倆，就隻有一陣陣沖擊的海水聲陪伴。花花和朵朵玩得投入，全然沒察覺到舢闆移動了起來。

讓舢闆移動的，是那陣陣海水。海水托着舢闆飄動，飄着飄着，漸漸飄到水面上，并離岸邊越來越遠。

當花花發現之後，大叫道：“啊！我們飄走啦！”

但沒人發現她們。隻有花花和朵朵眼睜睜看着舢闆帶她們越飄越遠。

她們開始驚慌，不再玩鬧。

又過了一會兒，她們看到了跑着追過來的爸爸媽媽。可爸爸媽媽離她們好遠，也許有一百米，也許有兩百米。爸爸媽媽在不動的沙灘上望着她們，她們在飄動的舢闆上望着爸爸媽媽的方向。她們聽見媽媽尖叫着喊她們的聲音，也聽見爸爸的呼喚。

但，爸爸和媽媽在一起，花花和朵朵在一起，兩邊誰也無法走近誰。舢闆帶着花花和朵朵向大海深處飄去。在大海上，周圍除了海水，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這讓人莫名恐慌，是一種陷入絕境卻什麼也抓不住的感覺。

舢闆托着她們越飄越遠，遠得爸爸媽媽叫她們的聲音越來越小，遠得完全聽不見爸爸媽媽的呼喚。

直到……連爸爸媽媽也看不見了。

朵朵看不見爸爸媽媽了，周圍又是從未見過的什麼也沒有隻有光秃秃的海水和天空的場景，吓得哇哇大哭，眼淚大顆大顆流下來挂在臉上，積攢了四五滴之後，眼淚才繼續往下流，滴落在舢闆上。

相比之下，花花顯得淡定。并不是因為她不害怕，而是妹妹都哭了，自己再哭，處境會顯得更絕望。并且，她知道自己是姐姐。她看着妹妹哭。

不僅是朵朵，花花也一樣從未見過除了新認識的大海就隻有天空的場面。兩個孩子都不知道舢闆要帶着她們飄到哪裡去。以及她們不知道的大海上未知的兇險。說不定，一陣風吹過來，會吹翻舢闆，姐妹倆隻能紛紛墜海……這也是此時的爸爸媽媽的擔心焦急。

可姐妹倆不知道。不知道爸爸媽媽當下的祈禱，不知道爸爸媽媽當下的絕望。因為她們看不見。

花花不知道大海有多深，隻是懵懵懂懂知道它很深很深。若是離開舢闆，隻能沉下去。以前遊泳的時候，花花被水嗆過，知道那感覺不好受。若是掉進海裡，應該也是類似的感覺。她不敢離開舢闆。此刻，當下，待在舢闆裡是最安全的，沒有别的辦法。

托着花花和朵朵的舢闆在海面上起起伏伏。花花不知道它穩的程度如何，不敢輕易亂動。朵朵好像哭累了，眼淚不再流，看看大海又看看姐姐，無措害怕的樣子。

一直飄，一直飄。海風與湧動的海水推動舢闆前行。花花和朵朵一直待在舢闆裡，靜靜等待時間流逝。或者說，身處當下的環境，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