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敏瑜一回頭，便看到大屏幕上一個男人拿着一瓶礦泉水淋自己的臉。

屏幕裡的是個踢球的男人。渾身是結實的肌肉。

“甘敏瑜，”易木春叫她，“走啦。”

甘敏瑜不再看屏幕，眼睛移開，跟着易木春的方向走。

“怎麼，喜歡那個類型的？”易木春打趣。他指的是大屏幕裡踢球的男人。

“誰說的？我隻是單純看看。”甘敏瑜否認。

另一塊大屏幕上，是深藍色的星空，上面密密麻麻的白色繁星，壯觀唯美。甘敏瑜再一次對其目不轉睛。

屏幕都是高清，畫面色彩豔麗清晰。甘敏瑜莫名有種恍惚感，像要暈過去。

可那明明沒什麼好暈。她也不是易暈體質。

“你熱嗎？”易木春問甘敏瑜。

甘敏瑜還沒說話，易木春接着道：“我怎麼感覺帽子要把你捂出汗了。”

甘敏瑜頭上戴着一頂遮陽帽，這帽子挺好看，可以遮太陽也可以裝飾戴。現在是在室内，甘敏瑜懶得拿在手上，繼續把帽子戴在頭上。

“這天出汗正常。”甘敏瑜沒有任何情緒。

大屏幕上的高清畫面變換，變成一片又高頂部又平的建築，金碧輝煌的感覺，不知道是哪裡的。建築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來往很迅速，這是個快進畫面。

“看什麼，有那麼好看嗎？”易木春發現甘敏瑜又在看屏幕，說。

“你管我呢。”甘敏瑜不易察覺地翻了個白眼。

易木春：“你要買一個嗎？這些電視看上去還不錯。”

甘敏瑜：“沒地方放。”

易木春傾斜一邊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也是，就你住的地方，還挺差的，特别是衛生間，窄得手都别想在裡面伸直。”

甘敏瑜一直冷着臉，此刻亦是，道：“怎麼，你要給我買個好點的房子？”

易木春：“憑啥叫我給你買？”

甘敏瑜：“你說我住的房子差，又不給我解決住得差問題，又在那兒叽叽歪歪，是幹什麼？刷存在感？别逼我罵你！”

易木春：“開玩笑還生氣了？”

甘敏瑜：“笑點何在？”

易木春：“你的脾氣跟海桐一樣。”

甘敏瑜：“那是，性格像才能玩到一起啊。”

易木春：“你以前沒有這麼兇，跟海桐走近了之後才越來越兇了。”

甘敏瑜：“那是你先說了不該說的話。”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了大屏幕上那色彩鮮明的畫面，腦海中忽然湧現一個畫面。畫面裡有綠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有滑梯，不遠處有一個白色的房子，像是别墅。

甘敏瑜感覺這個畫面格外真實，一定存在于某個角落。應該不在本市。在外省嗎？在國外嗎？房子裡都住着誰？房子裡的人在幹什麼？沏茶？午休？看報？

過了段時間，甘敏瑜約見海桐。兩人相對而坐。

“你說，這世上是否存在非真實的地方？”甘敏瑜問海桐。

“也許在這裡。”海桐啜了一口茶後，指了指大腦的位置。

“我一直想找這麼一個地方。”

海桐瞪大眼睛：“你不會想魔怔了吧？”

甘敏瑜：“怎麼可能。”

海桐：“你找這麼一個地方幹什麼？”

甘敏瑜：“我隻是想。最近某個畫面一直在我腦海裡徘徊，且越來越清晰。我确定自己從未真正見過，但那種真實感不斷逼近我。”

海桐：“細細說說。”

甘敏瑜：“綠綠的草地上有滑梯，旁邊有白色的房子。但那裡好像沒看見一個人。”

海桐一邊思索一邊道：“能想象出來，這樣的畫面我相信有，但不知道在哪裡。”

甘敏瑜：“是吧。”

海桐：“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甘敏瑜：“怎麼問這個？”

海桐往椅子靠背一靠，手指摩挲着茶杯，道：“我已經很多年沒過過生日，也很多年沒訂過生日蛋糕，都不知道現在的生日蛋糕改進成什麼樣了。”

甘敏瑜：“我也很多年沒過過生日了。”

甘敏瑜想起來，上一次過生日還是好多年前。至于多少年了呢，大概是幾年前了吧。她隐約記得，抽屜裡面放有一盒生日蠟燭，是十幾年前過生日用剩的。

回到家，甘敏瑜去把抽屜裡的那盒蠟燭拿了出來。十幾年前的蠟燭，卡紙包裝，包裝的主色是紫色，裡面的蠟燭是細根的，有好幾種顔色。其中藍色的蠟燭燃燒之後會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不斷爆出小星星，很漂亮。

這樣的蠟燭，如今再也找不到。現在的生日蠟燭要麼是數字的，要麼是馬卡龍色螺旋形比較粗的蠟燭。以前不流行這些，這些以前也沒什麼人用。

十幾年前的蠟燭包裝上面的圖案，是若幹隻杯子蛋糕，上面點綴彩針糖和扁的心形小糖果。杯子蛋糕上面插着燃燒的蠟燭，背景不知道是哪裡，隻是一片晦暗。

這是一種溫暖美好的氛圍。甘敏瑜定定看着，看得出神。是誰做的蛋糕，是誰在過生日，是誰拍的照片？

那裡是哪裡？

甜蜜的。夢幻的。唯美的。甘敏瑜要被吸進畫面裡。

還有，這個式樣的蛋糕，回想一下，現在基本看不到。那是屬于十幾年前流行的東西。現在流行的蛋糕式樣，過個十幾年或許也看不到了。

甘敏瑜一直盯着這個十幾年前的蠟燭外包裝看。看了很久，看到忽略時間，看得仿佛就沒有時間這件事。

從晚上八點，看到晚上十一點。牆上的鐘時針竟然已經走了那麼多。此刻甘敏瑜多麼希望，數字8和數字11之間能多有幾個數字，這樣就能多看幾個小時了。

可惜時間到了，到了該休息的時候。甘敏瑜不舍得放下，也隻能戀戀不舍地放下。

平時忙于工作的甘敏瑜，休息日晚上之時開着車去兜風。漫無目的，隻管行進起來。

除了注意路況，她的思維處于放空狀态。去哪裡，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不知道。經過了哪條路，也不知道。

總要想一個目的地吧。至于到達目的地之後要不要下車走動，就不一定了。

她想了一個地點，開車前往。

夜間能照亮路途的隻有路燈。如果沒路燈，就要小心點開車了。夜晚沒有白天看得清。

甘敏瑜繞啊繞，竟然沒找到那個想要到達的地點。以為走過頭了，又掉頭回去看，看來看去，還是找不到。

難道并沒有走過頭，而是還沒有到，應該繼續往前走？

甘敏瑜疑惑地繼續接着往前。記憶中去這個地點的路應該需要往右拐一次。可這條路有若幹個可以右拐的岔路，到底哪一個才是呢？隻能憑感覺。

她選了一個認為對的路，直直往那兒走。

但是很快發現走錯了，隻能掉頭回去。

她自己很懵。除了對路況一直保持清醒，對其他基本沒什麼注意力。

過後回想起來，甘敏瑜也想不起來具體是怎麼走的。隻是在有目的地瞎走。目的地在哪兒，不知道。目的地怎麼走，不知道。去的方向對不對，不知道。

她來到一處寬闊的大馬路。夜色下兩邊的暖色路燈點亮。兩邊有非常非常高的橋，高到甘敏瑜驚歎。不知道是通車的還是給人走的。

有一點在人行道上行走的人。這裡并不堵。

沒看到路牌，不知道是哪條路。就連來時的路，也忘記了。甘敏瑜隻知道，自己從未來過這裡，好像夢核一樣。

往前。一路過去，兩旁都是那非常高的橋。她喜歡這樣的氛圍，就像與世隔絕的真實版動畫世界。

再往前一些，增添了一分煙火氣——燒烤攤。那冒着白色熱氣的小攤。

還有一個公交站牌，站名叫什麼花公園。因為是一晃而過，加之是晚上，看不太清楚。是幾路車的站牌也沒看見。

後來，經過一片空曠些的地方。甘敏瑜這下徹底決定停車觀看。

這一停不要緊，要緊的是，她看到這是一片大得一望無際的草地，遠處能看到滑梯，還能看到白色的房子。

這……不正是之前腦海裡湧現過的畫面嗎？隻不過當下看見的，是夜間版。一模一樣的場景，居然被自己找到了。

房子裡面好像沒亮燈，不知道裡面是否有人。

甘敏瑜的腳如同被操縱着的機械，一頓一頓地往那片大草地上走過去。就連眼睛也一樣定住，不眨眼也不轉動。

直到腳踩到草地上的時候，甘敏瑜才像耗盡了電量的機器人，停下來。意識回來了，反應過來了，望望這周邊。

周邊真的很空曠，除了那滑梯以及那個獨立的白色房子，就沒有其他。這是一片大得不知延伸至哪裡的草地。

甘敏瑜先是朝那滑梯走去。她想近距離看滑梯。這曾經有下朋友在上面玩過嗎，玩得開心嗎，一定撒下過歡聲笑語吧？家長在旁邊看，或者保護着玩耍的孩子？

當下根本沒人。周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風，沒有燈，隻有夜光讓人看清。

還有那個白色的小房子。有顔色造型都好看的栅欄，種着若幹盆植物，植物長得還可以。這個房子裡面有人住嗎，為什麼不開燈？難道已經早早入睡？

甘敏瑜輕輕走上那幾級台階，如此便能離白色房子更近一些。有玻璃窗戶，當下是周圍沒有亮光的夜晚，完全看不到裡面的景象，隻能隐約看見有半遮的窗簾。

無意中摸了一下門，那門竟然開了。難道房子的主人忘記鎖門了嗎，還是認為平時不會有人來這兒，所以根本懶得鎖？

進去嗎。不知道。但門确實已經開了，房子裡面沒有亮光，但感覺裡面的布局以及裝修都非常不錯。

靠近門的牆邊蹲着一個人，看樣子是個孩子。那孩子兩個前臂疊在膝蓋上，額頭搭在前臂上。這孩子，是在幹什麼？

“呃……嗨？”甘敏瑜試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