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死了,在歡送宴之後。
屍體在井裡發現的,撈上來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五官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還是靠身上的衣服才辨認出身份。
商允站在井邊,面前擺着一條長方形的花布,雜技團的其餘人接二連三趕來,圍着團長站成一圈。
溫蒂大嬸把花布抻平,轉頭抽泣:“可憐的團長,怎麼就遭遇了這種事。”
納斯大叔又喝多了,拎着酒瓶搖搖晃晃靠在商允身邊,眯着眼睛看了會:“真慘,看來我下次喝多了一定不能靠近井邊。”
商允躲開他噴出的酒腥氣,看向遠處站在人群後面的男人。
後者躲開他的視線,縮着脖子看地面。
溫蒂大嬸裝模作樣哭了會,偷偷摸摸看商允,對上視線又趕緊躲開。
安娜和小七最後才來,看見地上的團長驚訝捂嘴,小七則是沉默垂下眼睛。
納斯大叔醉醺醺地開玩笑:“安娜,什麼時候和小七結婚啊?”
氣氛凝滞,周遭沒人說話更沒人去接茬,納斯大叔也沒感覺到不對勁,還在嘿嘿笑:“等你們結婚,我要去吃酒……”
安娜翻了個白眼:“又不和你結婚,你期待個什麼勁兒。”
旁邊的小七扯扯她的袖子,耳根開始泛紅。
納斯大叔切了聲,趴在商允肩膀上不說話了,偶爾哼哼幾句。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小個子男人站出來,商允記得他叫金。
金掃視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商允身上:“團長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去井邊?”
曾經帕頓的媽媽就是跳井自殺,團長平常不會來後院,怎麼可能昨晚喝多後反而到了後院。
商允垂下眼睛,捏緊手指:“昨晚爸爸喝多了,罵了我一通,讓我滾。”
金盯着他:“然後呢。”
“然後我就滾了,”商允抿嘴,“臨走前我聽見他叫我媽媽的名字了,還朝後院走去。”
金沒說話,還是看着他。
商允适時蹲下把布往上扯,短半截的袖子往上縮,露出手臂上清晰的傷痕。
金移開視線:“看來睹物思人,腦子喝暈了。”
周圍人沉默點頭,看着商允的眼神中帶上同情,沒了團長,商允算是真正的孤兒了。
溫蒂大嬸抹鼻子:“帕頓,你不要太難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悲傷不似作假,商允點頭,長到眼睛的頭發落下,擋住所有表情。
“那他死了,咱們怎麼辦?”金抱着肩膀,“原地解散?”
納斯立刻擡頭看他:“解算?可以回去了?我好困……”
金冷眼看他,嗤笑一聲:“你還真是心大。”
納斯大叔眯着眼看他:“我心小老帕頓就能活過來了嗎?”
金翻了個白眼,不想和醉鬼計較:“行了,現在也不用計較誰走誰留了,直接全收拾東西走吧。”
衆人安靜,金轉身離開,溫蒂大嬸深深歎口氣,剛想拉着默不作聲的溫蒂大叔離開,就聽商允出聲:
“我看見爸爸放在房間裡的手劄了。”
金動作一頓,又轉回來看商允,細長的眼睛看他:“你說什麼。”
商允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我看見我爸爸放在屋子裡的手劄了,魔術師手劄。”
金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不僅他,溫蒂大嬸跟着看過來,其餘幾個還沒走光的人也停下來驚訝看商允。
團長的魔術師手劄他們都聽說過,上面是團長祖父那輩就開始記錄的各種魔術,說是隻有帕頓家的人能看懂,其餘人拿了也沒用。
曾經老老帕頓魔術師還在時,帕頓家紅極一時,每次魔術表演都座無虛席,門票剛放出就被哄搶一空,積累下很多财富。
到了團長這,他卻沉迷賭博,根本不認真學魔術,導緻魔術漸漸失傳,逐漸沒人看。
被多雙眼睛看着,商允神情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渾身發毛:“我也姓帕頓,我也能看懂魔術師手劄。”
話音落下,院子裡瞬間響起竊竊私語,溫蒂大嬸直拽溫蒂大叔的袖子:“這孩子瘋了吧?魔術是那麼好學的?”
安娜則是興奮看着他,沖他比了個大拇指,旁邊的小七也忍不住擡頭看他。
金坐在井邊,抱着肩膀看他:“就憑你?”
商允從容不迫:“就憑我。”
他剛開始原本想接替老皮特的位置成為鼓手,這樣在雜技團也算是有點地位,不至于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