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中繁瑣過多,不好與你細細道來。”
“不對啊,殷大人當初也才同進士出身,今日都高坐五品官位了。”
鐘旺實在不解,揪着衣角想不出個所以然,低垂眼角,試探性望向帶他的上司,渴求得到個回答。
而那旁,被大理寺卿好一頓說的陶嚴靜默許久,眼眶澀紅,吸鼻聲不斷,捂着嘴唇抽泣:“範大人怎可這樣對我,我、我就真是你們嘴裡那般不堪嗎?”
已不是要哭出來,而是淚流滿面,涕泗橫流。
起先隻是雨點大雷聲小的躁動,傷害由自個承擔。
慢慢的,哭聲越發明顯,震動屋外的邊檐,蹲守門口的旺财也被驚動,汪汪不知朝向誰。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招惹陶大人!”
殷少宿不滿地看向大理寺卿,壓低的眉眼震懾感強,伴着陶嚴的哭聲,直直撲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被吓得氣矮,轉眸看向晏城。
哪想他已拉着鐘旺衣角,捂頭藏在桌案下,藏得死死,連發絲都不敢被瞧見。
鐘旺不理解,但聽話地追随狀元郎腳步,不挪動半分,連殷寺正喚他也不出。
湊到狀元郎耳旁,鐘旺問:“陶大人素來如此?受了欺委,當場發作?”
晏城點頭又搖頭。
鐘旺不解,眸眼裡的困惑幾要溢出。
“其他瑣事清肅不在意,隻樣貌一事。清肅少時聽長輩誇耀過多,對自己形成過多認識。”
晏城總結歸納:“自戀而已。”
“哦。”鐘旺點點頭,暗暗記下,下次堅決不冒犯陶嚴。
不比潘安,狀元郎又貌美,鐘旺想起熹始二三年的探花郎,可以冒昧拿來稱贊對比一番。
想着,心口一痛,鐘旺捂着認為,那大抵是被旺财竊取的良心。
陶嚴一發威,大理寺再度荒廢,整個寺内隻聽陶嚴的哭訴聲。
正經的殷寺正無奈,英勇獻身,站在陶嚴身邊,用盡此生修養,輕聲細語安慰。
每次安慰,都是一次自我欺騙,掩耳盜鈴。
而大理寺卿拎着的烤鴨,被殷寺正無情奪去,作為陶嚴的安撫補償。
大理寺卿欲哭無淚,滿臉的委屈。
“這荒唐事又不止本官一人,旺财不也參與了?”
不等殷寺正瞪他,鐘旺探出頭,惡狠狠瞪向大理寺卿:“範大人,别逼我,我也是會哭的!”
“……”
“…………”
執掌大理寺的大理寺卿範某,扯着衣袖捂臉跑出,無人追上,隻門口的旺财汪了他幾聲,算是呼喚。
大理寺歸為平靜的那一刻,下值的滴漏水聲起,陶嚴想起還得跑去城西買燒餅,才從殷寺正懷裡起來。
滿袖具是淚水,殷寺正歎出一口濁氣,目送陶嚴歡喜地往外走,後拎着鐘旺,處理擱置許久的文書。
“诶?我也要下值!”
鐘旺憤憤,掙紮着要逃,但身手不如殷寺正,垂着臉被殷寺正拖走。
臨走前,還與下值的狀元郎打了聲招呼。
“可憐兮兮。”
晏城捂着心口,含笑為鐘旺打氣,憐惜他所遭受的一切。
但,這又跟他有麼子關系,反正他下值了!
下值的歡樂非言語能刻畫,晏城回家路經熱鬧的街市,每每近夕陽時,官僚下值時,他們便探出頭。
那架勢,晏城直呼,大學美食一條街。
不過今日,晏城沒如往常那般,從頭買到尾。
拒了無數攤主的投喂,帶着空腹,晏城快快趕回家中。
隻門口,便嗅到烹饪食物的香味,不負他冒無數人抗議,将廚房設在前門。
下值後回到家,聞到食物香味的那種滿足感,是某人永遠不能體會到的快樂。
早春的花還未開滿,栽在石道旁,稀稀疏疏,隻青綠點綴,不落得春失約,畫幅無主。
晏城學不來賞花的樂趣,走過春花,踏過青葉,在石山的隐約中,有人在等他。
懷裡還抱着不過五六歲大的孩子,大緻剛梳洗過,垂落的發絲還帶點濕意,旁邊服侍的黃門用巾帕,一次次擦去。
石桌旁還跪着個小黃門,捧着香爐,熱意混着熏香,拂幹他的縷縷發絲。
“今日怎回來得這般早?”
聽見晏城腳步聲,他擡眸望去。
曾經淡漠又裹挾權欲的丹鳳眸,此刻平緩,似剛才吹拂的春風,帶着細微的涼意。
哪怕再溫柔,也不能掩蓋他身上權位帶來的威懾。
不過,晏城早已習慣,接過黃門的巾帕,以手為梳,慢慢梳理,又緩緩擦拭。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