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怎麼這麼多要背的,明經到底考個什麼呀!”
隻一《論語》,便擾得沈溪漣頭疼不已,她抱着頭,縮在被窩,崩潰又無奈。
朝内明經開科的消息還未傳開,長耳達天的官員早已探知到,紛紛告知親朋,讓踽踽于進士科的好友紛紛轉投他處。
那好友不解:“明經登科,也不過入吏部的除班,候吏兵二部铨選。今科進士還未授官,哪能輪到明經?”
官員輕晃腦袋,點了點那好友的額頭,笑說:“你且看着吧。”
祁陽伯從熟知的親友得知此消息,忙為家中女公子搜羅書籍與夫子。曾扮男裝登明經科的夫子已更為搶手,祁陽伯咬牙割舍不少,才算請來。
“世子也别太擔憂,主是明經、明字與明算三科,與進士科相比,已是容易。”
平兒已贖身出奴籍,沈溪漣跟旁換了位貼身侍女,她樣貌或沒平兒那般若細柳那般嬌弱,卻另有一番滋味。
小巧鵝蛋臉,眼尾高挑的狐狸眼,脂粉胭霞,困光流轉時,映托出令人信任的高智感。
“嗚嗚……”沈溪漣依靠在侍女依人懷裡,假假哭訴道:“依人幫幫我,這些太難了!”
依人輕拍沈溪漣後背,溫聲回:“好,世子奴幫你。”
沈溪漣能獲封世子,是那日祁陽伯發現鳳紋玉佩,怕女兒誤入宗室的火坑裡,當夜便起了奏折,上達東宮。
祁陽伯以為東宮會卡這封,卻不想東宮次日便處理好,由門下省黃門侍郎攜旨,至府門宣诏。
李公公對此也不解:“殿下何不卡祁陽伯幾刻鐘?”
“無需如此,孤還不是這等小人,孤還需祁陽伯鎮守川西。前幾年,他鎮守川西的屯田工事,功績非常優越,不然吏部也不會讓他累遷工部侍郎。”
為開明經,謝知珩這幾日常常識困倦,手肘撐着扶手,微微閉眸,都能歇息好一會兒。
“兵部尚書要登鸾台,空出個侍郎位來,讓祁陽伯去。”
謝知珩揉了揉眉心,眸眼緊閉,與李公公說:“他從軍數年,通屯田一事,兵部于他而言,不算虧待。”
謝元珪一死,祁陽伯手中自認最穩妥的籌碼被抛擲棋盤外。從軍又常在外,與京中勳貴牽扯不牢,他又不願與坐吃空山的纨绔交好。
在京中,祁陽伯少有過生死交心的友人。可為家中女兒前程奔波,祁陽伯無奈隻能轉投謝知珩。
孤弱無依,祁陽伯最多塞進武将裡,可武将早成塞北氣候,哪能容進川西。
祁陽伯,已是無路可走。
世子位,兵部侍郎,是謝知珩為祁陽伯鋪就的路。
同時,他也在為另一人鋪路。
謝知珩:“他需要幾番功績,入六部去。”
隻需入六部,謝知珩便可為晏城進行些許操作,讓他步入青雲。
曾希冀入禮部,以禮部郎中為起點,以“文人之極任,朝廷之盛選”的中書舍人為腳闆,躍入三省,乃至入相。
實權暫且不填,謝知珩已為他起草不少虛職榮銜。
“大理寺還需幾次重績,柳學子被殺案,他沒參與進去,論功行賞輪不到他。”
謝知珩垂下眸眼,于前途,于事業,晏城太過于懈怠。他不求高官厚祿,也不求位高權重,似已偏安大理寺一隅。
若真有求,那怕是街巷頭的食鋪,更惹他歡心。
“幾道,這又是跑哪個小巷子,入的吃食?”
大理寺今日又是空閑度日,陶嚴趴在處理不完的舊書堆上,下颌抵着書皮,方抹了的油随着他偶爾的蹭動,都黏在其上。
午膳又逃離膳堂,晏城聽今個膳堂做姜味湯,忙跑出大理寺,于各小巷口蹿蹿,遊走在他熟知的各個食鋪。
吃飽喝足,才發覺堂内還有個與他同不愛姜味的清肅,晏城立即返回食鋪,為陶嚴買了些。
“清肅你最愛的。”
晏城把油紙包裹的小食放在陶嚴手旁,離舊書堆遠點。
這些舊書,攤上他好幾月的俸祿,都賠不起。
哪怕印刷術于去年已改良好,尚未推廣開來,書籍仍是貴重,壓得百姓難走科舉一路。
大理寺卿一旬前交代的任務,主簿兩人拖到如今,還有一大疊尚未處理完。
無人催促,也無人監督,自是如何慵懶,如何惬意地來。
這不,若非寺内無趣,話本未出新,主簿們也不至于淪落到清掃舊書的地步。
陶嚴接過,卻沒立即拆開:“多謝幾道,這幾日膳堂日日煮熬姜湯,那膳堂的地都被姜腌入了味,某實在無福享受。”
還不止如此,陶嚴湧上的悲傷痛苦,經他一頓傾訴,全吐了出來。
“明經将開,我叔父家有一獨女想參考,京中女夫子具被邀請,皆無力為堂妹教習。”
陶嚴重壓額頭,抵着舊書纏繞的粗線上,有氣無力再談:“那叔父想明經與進士科知識相差不大,隻一為識記,為計算;另一為策論,為詩篇,便求某為堂妹,補習功課。”
“你家中有親戚在京中?”晏城不理解,他眉頭緊鎖:“那為何老是與我抱怨,家中無人疼你?”
陶嚴撓了撓耳後:“某也不好意思湊上前去。某僅為七品主簿郎,叔父高居正二品尚書令,處宰相位,某哪敢攀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