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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
白霧籠罩的口岸。
短短數日内這裡發生了不少大事,普通人和普通人的、異能力者和異能力者的、異能力者和普通人的、異能力者和異能力結晶體的、異能力結晶體和異能力結晶體的、異能力結晶體和普通人的……以及所有人和異能造物的大混戰在這裡輪番洗地。
直到鮮血浸潤了這片土地,連帶着将港口的海灘、天空中漂浮着的霧氣和臨近的海水都染成刺眼的猩紅色。
無數的血和淚。
交織着的怒吼和呐喊。
痛苦的、歡愉的、盡興的、憎恨的……數不清的情緒在這裡彼此交互,每個人的臉上都喧嚣着各自的情緒,直到那些張揚的、鮮明的情緒悉數被麻木所替代。
這裡已經有超過整整兩個小時沒有發出彈藥和炮火的聲音了。
但這裡并非一片死地。
還活着的所有人都緊握着自己的槍支武器,卻沒有一個人再發出一聲轟鳴。
并不是子彈打完了。
隻是他們和他們手裡的武器一樣麻木了、啞火了。
無論是捍衛自己的橫濱原住民還是懷揣着各種目的在上級和國家的驅使下來到這裡的入侵者,他們此時此刻都已經徹底麻木了。
就連鬧騰得最歡快的夢野久作,此時也興緻缺缺地趴在外科醫生的膝頭,在沙地上畫着圈圈。
這是因為在短短的一天一夜裡,這裡所有人所有組織的立場都玩笑似地在短短時間内便被迫換了一遍又一遍,敵對方和友方也接連更疊,讓人無所适從。
還有戰意的人們已經帶兵前往了新的戰場,但更多的人,更多陷入了麻木和迷茫的人們,則停留在了這片被遺忘的海濱上。
他們手持着武器,卻不開槍,隻是目光呆滞、沉默不語。
不時,便有人會發出精神徹底崩潰後的嘶吼,而後在所有人見怪不怪的無視中恸哭捶地或是自戕。
有撞牆的。
也有跳海的。
這次這個是跳海的。
夢野久作在跳海的格子裡畫上又一個圈圈,撅着嘴巴嘟囔到:“這不好玩。”
“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這是‘戰争’,‘戰争’本來就不好玩。”外科醫生回複他。
“不好玩……”夢野久作委委屈屈地繼續小聲嘟囔,然後收回了沙上的手。
那塊沙地上,圓圈密密麻麻。
“唐澤伊織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嗎?”
他擡起頭來,看着身邊一圈的臨時下屬,除了原本旗會的鋼琴師、冷血、公關官、阿呆鳥和外科醫生五人,還有中途加入的安德烈·紀德和西格瑪。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但因為有外科醫生的包紮和治療,勉強都還算得上完整,比其他人的慘狀要好上許多。
作為這群大人臨時上司的夢野久作倒是被保護得不錯。
——又或者說,夢野久作将他的這群臨時下屬保護得不錯。
——畢竟他的異能力在這種場合簡直無往不利。
“我不知道唐澤伊織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要讓你來看這些,但我能回答你前一個問題。戰争‘不好玩’,是因為它本來就不是用來‘玩’的東西。”
安德烈·紀德拄着他的配劍(其上全是凝固的血)踉跄着緩緩坐下,看向這個初次見面就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孩子——夢野久作。
他的異能力【腦髓地獄】所制造的精神瘟疫簡直就是天生為了大型戰争而生的大殺器,而他還這樣小,小到……仿佛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地讓他為自己所用。
他是港口黑手黨的秘密武器,也是被港口黑手黨所保護着的孩子。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據他現在從旗會幾人那裡所得知的情報,這孩子被港口黑手黨動用的次數少得可憐。
這讓他稍稍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有所改觀。
“那‘戰争’是什麼呢?”夢野久作迷茫而渴知的眼睛望向他。
“戰争啊……就是這種,朝令夕改的東西。”安德烈·紀德喟歎。
他在這場人為推進和創造的戰争中成功複了仇,卻并沒有絲毫複仇的快感,隻能算是償了願。
但安德烈·紀德領唐澤伊織的情,也能從他的設計布局中感受到唐澤伊織要告訴他的事情。
戰争哪裡有完全正義的呢?
戰争雙方的立場互換本來就是這樣兒戲的事情啊。
或是因為些許利益驅使,或是因為同仇敵忾,或是因為上面交好、敵對,或是因為畏懼恐慌……
所以,他也用不着因為過去自己和他幽靈部隊的兄弟們被打作“背叛者”就感到介懷。
因為,“戰争”本來就是那樣荒唐的事情。
他當初所為之奮鬥的,所為之而驕傲的,引以為榮耀的,也不過就是他人身上的勳功章和人情往來。
安德烈·紀德思索了一會兒,張開手臂将“躍躍欲試”的夢野久作接了過來,和他講起他過往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