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那個臭乎乎的女人才是偷腥貓呢！）

“貓先生也不喜歡她嗎？我也是…我不想跟那個瘦弱纖細的女人生孩子。我喜歡高一點，胸大的，能夠一起并肩作戰的有趣同伴。”大白貓後腳站立，拉長後的身體比繼國十真還高。它前腳搭在繼國十真的肩膀上，帶着軟刺的粉紅色舌頭親熱的舔着繼國十真的臉頰，順着臉頰舔到了繼國十真的嘴唇。

“咪。”（所以你最喜歡我了嘛。）

繼國十真眉眼彎彎地摸了摸昂起的貓頭，親了一口貓的鼻吻部，裝作聽懂了白貓的回應，打趣道：

“是啊，誰不喜歡忠誠的貓先生呢？隻可惜又強又漂亮的貓先生不能變成人類的模樣…”

生在這個時代，生在這樣的家族裡，不隻是繼國十真，絕大部分的人們窮極一生，大概都無法體會到愛情吧，就連體驗到親情的可貴也是隻有一部分人才能幸運的擁有的殊榮。繼國十真不認為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在生父陀羅坊生有許多兒女的情況下，他早就體會到「餘子如草芥」的感覺。

在室町時代時期的武士階層裡，普遍實行着長子家督繼承的制度，極少數才會使用律令時代到鐮倉幕府時期的諸子均分制度。長子家督繼承，即長子單獨繼承家業、家産的“家督繼承”制度，在沒有男性子嗣可以繼承的少數情況，便會将家業和家産傳給長女，出現“姊家督”。

至于除了繼承者之外的其餘子嗣，女性最後的結局一般是出嫁，男性的大多是出家，成為繼任後兄長的家臣，或成為宗氏和津木氏那樣的“分支”。

繼國十真拒絕自己成為繼國睦月那個平庸者的附庸，成為香川氏的家臣的家臣。

“兩年後的元服，我會脫離陀羅坊，自立門戶。接下來…正妻的人選，不是山吹姐就是寄住在本家那位先代守護代之女，紀伊畠山氏的小姐…以此來換取繼國元月的承認。”

“除了她們之外，我還會迎娶紀伊本地國人衆的女子。”

“……按照我的人生規劃是如此。”

繼國十真伸手擁抱住這隻柔軟又熱情的大貓，他不知道妖怪的三觀是不是和人類一樣，是否真的擁有班女所說的純粹情感…但至少，有些事情，在最開始說清楚的話會比較好。

繼國十真知道貓的報複心很重，尤其是貓妖。

那麼，他養了很久很久的貓妖會離開他，一去不返嗎？一隻想要離開的貓，是無法強留下來的，更何況，這是一隻使用着咒力的貓妖。

如此…特别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有趣大貓。

這隻貓身上随意暴露出的一點未知，可比那些無聊的家夥們都來得有趣的多。

「不是貓妖，就是大概率是人類變成的貓。但六年…我不至于這麼久才會發現不對勁。」

「平時的相處裡也透露着違和感，但我卻沒有注意，且烏涅梅和阿尤竟然也沒察覺到不對勁…是貓先生的能力吧？是讓人忽略，還是隻要『發現』就會讓全部相關人士遺忘？」

「這是否跟貓先生有時候會毫無理由的憑空失蹤很久有關？」

「所以，貓先生是不能被人類，或者說被我『說』出來身份，否則…就會再一次『失蹤』？」

在懷裡白貓看不到的地方，繼國十真橙黃色的雙眼裡閃爍着陰郁的光。

「所有的失去，全部是因為自身力量不足所緻。」

「如果貓先生不見了，決定躲着我的話…那就繼續變強，強到足以把西國的貓妖全部殺掉…貓先生就會不得不出現吧？」

「如果貓先生是人變成的貓，也一樣如此。」

「那麼，我的貓先生會怎麼做呢？」

五條悟早就知道繼國十真說的這些事情了。

但他現在所參與的，不過是虎杖悠真靈魂深處那些屬于繼國十真的記憶，是過去，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诶——現在說這種話，是在試探我嗎？”

說起來，那些妖怪是怎麼知道記憶世界發生的事情有沒有偏離曆史的？如果有變身的術式的話，他是不是能夠變成人類，騙過那些妖怪呢？

五條悟不知道噎鳴等妖怪對于這個世界的掌控程度，但他可以嘗試。

但正如他之前所說的，六眼無法看透人心，更别說此時已經初具爛橘子風範的繼國十真。

五條悟相信虎杖悠真，但現在的繼國十真嘴裡的謊言可是張口即來…他可是記得繼國十真不久前推測出自己是人類的事情呢。

——真是一個騙心騙身的小騙子。

“如果貓先生能變成人類就好了，即使是妖怪…畏懼妖怪的他們，也不會讓我娶一些無聊的擺件放在後院了。”

五條悟聽見面前的小騙子如是說。

“喵嗚。”（不愧是爛橘子預備役，這麼小就想利用老子了嗎？）

“所以說，貓先生要做‘繼國十真’的伴侶嗎？”頂着稚童面孔，内容物卻是沉睡了靈魂和意識的幻影朝着他繼續問道，“我很喜歡美麗又有趣的生物哦。”

诶…怎麼辦，有點心動诶…

五條悟頭頂的貓耳朵轉了轉，尾巴尖歡快的左右抖動着，像是一隻巨大的毛毛蟲。他仗着自己現在看上去就是隻人畜無害的普通大貓，後腿一蹬，整隻貓挂在繼國十真身上，頭不斷地在繼國十真的臉上用力地拱着。

“喵嗷？”（小悠真是要在這個情況下跟我立下束縛嗎？）

“喵嗷？”（但是悠仁怎麼辦呢？小悠真可是一顆花心的橘子精呢。）

五條悟化身成的巨大白貓舔了一口繼國十真的耳朵，在上面留下一層亮晶晶的透明唾液。

——失去了虎杖悠仁的虎杖悠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蒼藍的六眼轉動，細細打量着繼國十真那張與虎杖悠真一模一樣的臉。但已經知道這六年裡對方都做了什麼事情的五條悟，已經明白繼國十真究竟是個什麼樣糟心玩意。

繼國十真尚且是這副模樣了，變成摩羅後恐怕更加糟糕吧。最後能變成虎杖悠真的模樣…還真是收斂很多了啊。

“喵嗚——”（我已經是了啊。）

柔軟的大貓轉動脖子，又一次舔了一口繼國十真的嘴巴，一隻微微露出一點利爪的前掌搭在繼國十真的臉頰上，尖銳的指甲抵着他的皮肉。一雙瑰麗的蒼色雙眼盯着繼國十真的眼睛。

“喵嗚喵嗚。”（擁有着很多優點和很多缺點的青橘子，老師也很喜歡哦。）

“喵喵喵喵！”（所以，小悠真要快一點醒過來啊。）

這隻貓漂亮的眼睛裡表現出來的對他的喜歡，多到要滿溢出來了。它的雙眼像是裝滿了藍色的泉水，鼓起來的圓弧形液面，随時要流出來一樣。

這個眼神，繼國十真在他身邊的人身上見過。隻不過，一直以來這隻貓表達出來的喜歡，比那些人的更多更深，更加坦蕩且更加純粹。

白貓在繼國十真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

而且，這隻自己送上門來的貓先生似乎一開始就很了解他。這些了解和熟稔，如果不是朝夕相處很久的話，是不會存在的。

那麼……這隻貓的身份，就有待推敲了。

畢竟他自己似乎對這樣的相處，也習慣的太早太快，就像他的靈魂告訴他，這隻過分像貓一樣的精靈是不會害他的一樣。

「靈魂啊…是預知？還是所謂前世留下來的因果？」

「難道與明國傳來的神話傳說一樣，我喝了一碗孟婆湯後忘了一切，前世的冤親債主卻找上門來？」

「如果我是風筝的話，貓先生是想要抓住我斷掉的絲線嗎？」

繼國十真抱着大貓，鑽進了被子裡。他看着這隻美麗的貓在他的被窩裡打滾，四腳朝天後，歪着頭看着他。

他捧住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額頭抵着額頭，開口道：

“我就當貓先生答應了哦，貓先生以後不可以有别的主人，不可以背叛我…就算我死了，也會在最後一刻拉着貓先生一起下黃泉比良坂的。”

繼國十真隻相信狗的忠誠，但對于貓這種善變的生物，他的心中還是藏着一個大問号。

“咪。”（小悠真真是可怕，就這麼黏人嗎？）

“嗯？因為蛇這種生物本來就是這樣糟糕的啊…”繼國十真蹭了蹭柔軟的貓肚皮，将臉埋入，深吸一口氣，“《道成寺》裡的清姬，可是我們繼國家的人哦，我們還是她和安珍的後代。”

“啊啊。”（诶——那還真是可怕诶，被你們盯上的人…）

白貓湊了過來，抽動鼻子，嗅着繼國十真身上的味道，玩鬧似的咬着繼國十真那暗紅的發尾，喉間響起呼噜呼噜的聲音。

“呼噜呼噜——”（但沒關系啊，我相信我們的結局不會淪落到一同燒死的。）

“咪嗚——”（我愛你哦，是比喜歡還要多更多的那種。）

貓的叫聲，方式和音調，持續時間，結合肢體動作，能夠表現出它們的情感和簡單的想法。貓的感情其實細膩又豐富，隻是比狗的表達更加隐晦。

且面前的貓擁有的思維，可是遠超幼兒的所擁有的思維。

繼國十真在長長的貓毛裡閉上了眼睛。

“我也…最喜歡貓先生了。”

繼國十真想起了阿波國那邊有關于狸貓的故事。在那個狸貓與少女（注1）的故事裡，

「就這麼喜歡我啊……唯一的伴侶嗎……」

「如果，我不再是『繼國』的話，或許會…」

正在被窩裡拍着貓屁股的繼國十真沒有說謊，他是真心希望被窩裡這隻眼裡心裡都是他的貓，能夠變成人類的——如果這隻看上去腦子不太靈光的貓真的是人類變成的，或是能夠變成人的妖怪…就更好了。

「再怎麼說，人也沒法跟貓這種生物做啊…貓先生會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