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失敗,複仇受阻,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玉流徽思緒紛亂,睡了一覺,夜裡夢見自己生孩子。
宿雪涯破門而入,急匆匆地來到床邊,喘着氣道:“我回來了。”
這人一身的血,像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回來的。
而後宿雪涯握住他的手,對他說着什麼。
玉流徽痛苦不堪,完全沒聽清。
後來一隻黑色的魔爪撕開他的肚子,從他腹中鑽了出來,他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中猛地驚醒,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外面天光大亮,玉流徽坐在榻上直喘氣。
他渾身大汗淋漓,驚恐地低頭。
還好,肚子沒破……
他心有餘悸,按了按自己腹部,稍稍緩了緩之後起身洗掉一身的冷汗,而後出門。
各式各樣滋補的膳食已經擺滿了一桌,下面墊着保溫的符篆,全都是熱騰騰的。
玉流徽完全沒胃口。
樓下隐隐傳來聲響。
他探頭往下看,隻見一個個紅木箱子往望月峰運,堆滿了庭院,三個徒弟正在接收。
晏可洋穿行其中忙忙碌碌,低聲叫着:“動作輕點!别吵到師娘……”
風銜青袖手旁觀,嘴上笑呵呵地說着客套話:“諸位都辛苦了,辛苦了。”
蕭岩則是一聲不吭,挽着袖子,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跟其他人一起麻利地搬箱子。
晏可洋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擡頭,看到那張如玉般的臉,他立刻沖高處揮揮手,笑着喊:“早啊師娘。”
這一聲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了去,搬箱子的弟子齊刷刷仰頭,看向高處那人。
大夥兒已經知曉了劍尊遺孀懷孕一事,原本難以置信,但又不敢質疑掌門。這會兒見到本尊,更是驚異不已,全都不自覺地看向玉流徽的肚子。
卻也隻看到他慵懶地靠在圍欄邊,腰身纖細,身姿曼妙,面容被璀璨的日光照亮,美得讓人無法直視,但那肚子還是平平坦坦的,尚未顯懷。
所有人都在想,男人怎麼可能懷孕?男人要如何生子?
每個人都在心中幻想假以時日他大着肚子的景象……
“咳咳……”風銜青幹咳着,喚回衆人神志。
晏可洋更為直接,馬上喊着:“看什麼看?非禮勿視!别盯着師娘看,趕緊幹活兒!”
他耀武揚威地指揮衆人,毫不客氣地指指點點,把一群人吆來喝去。倒也沒什麼人皺一下眉,全都認真做事,畢竟是掌門的命令。
待外人都離開後,玉流徽順着小路往下走。
三個徒弟立刻湧上來,一個個滿臉緊張,紛紛做出攙扶的動作,全都興師動衆的模樣,生怕他摔了跌了孩子沒了。
玉流徽連忙擺手:“别這麼緊張,一切還跟以前一樣。”
“那可不一樣,”晏可洋道,“師娘千萬當心,來,我扶着你。”
“退下,”玉流徽拍開他的手,“沒那麼嬌弱。你們三個正常一點,不然就讓掌門把你們全趕走。”
三人隻得退開些許。
晏可洋向他彙報:“師祖派人送了好多東西過來,靈丹妙藥,山珍海味,什麼都有,師娘要不要看看?”
“師娘對這些沒興趣,你别就拿這些事煩他了。”風銜青白了他一眼,又瞬間變換神情,溫柔的眼神看向玉流徽,“師娘要不要四處走走,散散心?”
晏可洋不甘示弱:“師娘在師尊的葬禮上站了七天,本就疲憊,你還想讓他四處走走是嫌他不夠累麼?”
玉流徽的确懶得出門。
雖然現在自由了許多,但終究還是被困在宗門内,他對武陽山的山啊水啊沒太大興趣,故而婉拒了風銜青的提議。
*
午後玉流徽在小溪旁對魚彈琴。
溪畔郁郁蔥蔥的草地上有一隻鳥兒,這鳥五彩斑斓,低着腦袋在草叢間找吃的。
玉流徽坐在石頭上,心不在焉地撥動琴弦,琴音斷斷續續,嘎吱嘎吱。
三個徒弟則分散在三處。
晏可洋在清洗人參,打算晚上給師娘炖湯喝。他一邊切一邊哼着輕快的小調。
風銜青在亭中給家裡寫信,想讓父親幫忙在書院的藏書中找找看有沒有男人生子相關的記載。要說書籍,那自然是白鶴書院的書山藏書最多,他想拿來給桑柏仁作為參考。
家養的靈鴿乖乖地蹲在一旁看他寫信,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着。
風銜青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寫得一手好字,信件中他還問候了父親和爺爺,然後講述了自己這段時日在武陽山的生活與收獲,感悟與困頓……洋洋灑灑幾頁紙都寫滿了。
蕭岩則在練劍坪練劍,經過昨夜之事,他愈發認識到,隻有變強才能保護好師娘和他腹中的孩兒。
雖然掌門師祖表現出對這個孩子的極度重視,但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人對師娘不利。亦或者等孩子出生了,他們或許會嫌棄師娘的身份,到時候來個去父留子也說不準。
師尊不在了,而今他必須成為師娘的依靠。
幾個人自己忙自己的,分散在望月峰。
不久之後,玉流徽突然感覺到了強大的氣場降臨,但并沒有攻擊性。
他扭頭,一個穿着紫色華服,氣質溫潤的男子憑空出現。
對方樣貌四十上下,一條紫色紗帶遮住雙眼,連嘴唇都有些發紫。
他周身環繞着紫色的光輝,給人一種神秘悠遠的感覺。
玉流徽認得他,卻有幾分意外。
這位是七星之尾,無極宮的搖光掌門,前幾日才在宿雪涯的葬禮上見過。
無極宮擅推衍天機,操控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