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恭敬敬跪下,朝對方磕頭。
玉流徽看着他,淡淡道:“跟我來。”
少年跟在他身後。
玉流徽将他帶入房中,關上門。
屋内一片寂靜。
他沒有發話,等着對方開口。
向北辰也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着他,雙手攥緊,眸光閃動。
玉流徽也打量着他。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卻長着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眸若星辰應是如此。
不知怎麼的,他蓦的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眼睛也很亮,每每笑起來的時候尤為耀眼。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就算讓那家夥閉嘴,隻要他看着你,那雙眼眸就已經說了很多很多。
要捂住他的眼睛才行。
那個眼睛很亮的家夥已經死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也熄滅了。
玉流徽回過神來,看向另一個人的眼眸。
良久之後,眼前的少年終于張開幹枯的嘴唇,喉頭滾動,輕喚了一個隐秘的稱呼。
仿佛巨石墜落心湖,玉流徽心裡“咚”的一聲巨響,激蕩起驚濤駭浪。
外面衆人翹首等待,都充滿好奇,但又不敢偷聽,彼此面面相觑。
然後就聽到房内傳來一聲怒吼。
“滾出去!!”
三個徒弟立刻沖過去,猛地将門撞開。
“幹什麼?!”晏可洋一把抓住向北辰,“你對師娘做了什麼?!膽敢冒犯師娘!我揍死你!”
風銜青來到玉流徽身邊,見對方臉色煞白,連忙問道:“師娘沒事吧?他做了什麼?”
玉流徽深吸一口氣,聲音還有些顫抖:“沒什麼……讓他滾。”
“快滾!”晏可洋立刻趕人。
向北辰可憐巴巴地喊着:“師娘,師娘——”
蕭岩直接擒住他,快速将他帶出天劍樓:“你走吧。”
向北辰往前一步:“三師兄……”
“莫再上前。”蕭岩揮出一劍,劍氣劃破飛雪,形成一道屏障,擋在對方身前。
向北辰吓了一跳,趕緊後退。
蕭岩不再管他,匆匆趕回樓上。
師娘卻是閉了門,說自己想靜靜。
三人隻能回到廳堂。
“真是不得了,”晏可洋端起杯盞喝了口茶,嘴上喋喋不休,“竟然騙到劍宗來了。怎麼會有人敢冒充師尊的徒弟?到底怎麼想的?簡直膽大包天!”
“噓……”孟長老示意他小點聲,别吵到他們師娘。
晏可洋趕緊閉嘴。
這突然狀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衆人不知玉流徽為何動怒,隻以為是向北辰的謊言被識破,令他惱怒。
所有人都不敢去打攪他,隻能靜靜地在廳堂内等候。
幹等着也無趣,晏可洋找出一副棋盤,眼神詢問風銜青。
風銜青搖頭。
晏可洋扯他袖子。
風銜青無奈,隻得陪他下棋。
其他人在旁邊觀戰。
兩人下了三局,晏可洋輸得片甲不留,簡直毫無還手之力!
他把棋盤撥亂:“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
風銜青低笑:“手下敗将。”
晏可洋哼了一聲,起身活動筋骨,剛伸了個懶腰,忽然發現不對。
風雪中,好像有個人跪在天劍樓外。
是向北辰!
他竟然沒走!
他竟一直跪在那裡!
“苦肉計是吧?”晏可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就說這家夥狡猾!還想用苦肉計。我去把他趕出星夜原!”
“先問問你們師娘吧。”一旁的嚴淩忽然開口。
他一直守在外面的露台。
三個師侄看向他。
接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他們的師娘。
從這邊的露台可以看到玉流徽站在房間的窗邊,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風雪中的向北辰。
或者說,向北辰就是正對着他的窗口跪着的。
向北辰一動不動,身上落滿了雪,像是一個雪人。
他已經失去了知覺,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
世界隻剩下那扇窗,和窗裡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容。
不知過了多久,他倒在了雪地裡。
他看着那扇窗,拼盡全力朝他伸出手。
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畫面,是那扇窗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