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又開始做夢了。
夢中他一遍遍,一遍遍的用玻璃瓶敲擊着那個對他的家人口出狂言的人,夢中的他的表情是什麼樣的,那個被他殺死的人長什麼樣子,那飛濺而出的鮮血和腦漿是什麼樣的味道,事到如今居然一點都無法想起。
他看見那個高大而沉默的男人踩在了被他砸的血肉模糊的人是屍體上,低頭看着他。
“你為什麼會死?”
綱吉起身,身上的血迹和腦組織物消失不見,周圍的一切退入黑暗之中,獨留高大的男人和瘦弱的男孩。
這個高大的男人總是會用忍耐着什麼不願接受的情感的表情看着綱吉,即使他從未告訴綱吉他的名字。
“你為什麼要回來?”
男人嚴肅方正的眉眼總是帶着些許憂愁,然後他看向綱吉的眼神總是平和的,帶着些憐憫和被壓抑的善意。
即使男人沒有回話,綱吉也知道了答案。
恐怕是因為身為底層人員的他,不合時宜的對本該活在光明世界中的男孩遭受了非人的痛苦和對待,而感到了同情吧。
他本可以活下去的,隻要安分守己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因為心中的些許微不足道的同情跑回綱吉所在的地方。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弱者連善良都不被允許擁有。
直到淚水染濕枕頭的涼意将他從夢中拉出,綱吉都沒能再回想起自己求死那天的事。
來接送他的成員換成了一個戴着口罩,梳着高馬尾的沉默女子。
這次綱吉沒有和對方說任何話。
他還沒忘記失去生氣的男人的臉。
綱吉的死從自主選擇的自由變成了枷鎖,這把枷鎖将他牢牢的鎖在了名為港口黑手黨的大船上,也将他從解脫的幻想中狠狠喚醒。
再死一次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呢?
這次還會有誰來拉住自己的手嗎?
“崇高的死是奢侈的浪漫。”
被帶到首領室的綱吉端坐在昂貴的皮質沙發上,幼小的金發女孩趴在綱吉的腿上輕聲哼着歌,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羨慕的表情的森鷗外咳嗽了一聲,說道。
“這是太宰君經常說的話。”
男孩隻是沉默的聽着。
“你沒有表現出意外的表情呢,最初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醫生了嗎?”
和綱吉的緘默相比,森鷗外顯得健談很多。
“……因為您……和,愛麗絲醬。”
意識到即使自己不作答,男人也不會停止話題後,綱吉說道。
“都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嚯,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自認為演技還不算差,難道是退步了嗎?”
“…不,您的演技很完美,我最初也一直認為您是醫生,隻是不管是愛麗絲醬,還是您出現在我周圍的時候,即使沒有緣由……”
男孩垂下眼睑。
“我還是會感到非常恐懼。”
整點的鐘聲回蕩在豪華的客室中,男人表情一頓,随即輕笑了起來。
“這就是異界人的敏銳嗎?還是說這是你獨有的才能呢?”
“我沒有才能。”
綱吉否定道。
“隻是一個膽小鬼而已。”
“膽小鬼是不會堅持到現在的。”
森鷗外語氣溫和的否定了綱吉的自貶。
“那麼,我單刀直入的問了,沢田綱吉君,你願意正式的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房間一瞬安靜了下來,連鐘擺都變得悄無聲息。
“我沒有選擇權。”
男孩壓低了聲音,仿佛在壓抑着什麼。
“沒錯,你不管如何選擇,結果都不會改變,昨天你已經聽太宰君說過了吧,因為你來曆的特殊性,我們港口黑手黨都一定會将你的行動控制在我們的可視範圍内。”
面帶笑容的首領看向男孩攥緊的拳頭。
“按照太宰君的想法,是想先讓你自身察覺不到異變,或者對異變的原因摸不着頭腦,如果自身都沒能掌握情報的話,産生破綻和迹象的就會減少,外界看來你隻是個不幸被賣入黑手黨手下的可憐人而已,所以前一陣子我們才對你采取了放置措施。”
步入中年的男人歎了口氣。
“雖然已經被芥川君破壞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