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宰很忙嗎?”
因為重傷初愈,出院當天難得贈了次幹部的車的織田頗為新奇的觀察着安吾的愛車内部,沒有功能性物品以外的裝飾,絕對不使用有氣味的清新劑,副駕和主駕的凹槽整齊劃一的放着疊好的清潔抹布,換擋的凹槽裡沒有任何雜物,簡約實用的風格從各個細節都在顯示着使用者謹小慎微的性格。
“常有的事而已,如果那家夥哪一天突然閑下來了,我們就可以考慮怎麼逃命了。”
把嚴于律己和斯文敗類微妙結合在一起的青年皺着眉,視線緊盯方向盤前方,完美的遵循着安全駕駛的規則。
“為什麼?”
“因為森先生終于舍得踹掉他這個不可回收垃圾了。”
毫不留情的批評着某個不在場的友人,從認識以來被放了無數次鴿子和安排了各種多餘的工作的安吾毫不客氣的拆起太宰的台。
尤其是這次清剿來路不明的藥物交易源頭的行動,那個男人從區域戶口名冊圈了個範圍,就叫自己把這些人的生平摸個一幹二淨還要整理成冊,完事後居然随手翻了幾頁便扔在了桌上。
安吾決定如果有一天他職位高過了太宰,一定也要對方嘗嘗不定點通宵的滋味。
畢竟猝死也是一種安樂死呢。
“幹部也有各種各樣的辛苦啊。”
織田收回目光,語氣平淡的說道。
“不知道逃到海外的話能不能找到适合孩子們的住所。”
深棕色頭發的男人随意的看着車窗外,樹葉間的光斑從他的面龐劃過又消失,周而複始,他的話語中并無刻意的要素,隻是平常的,像在是說了‘那就這樣吧。’那樣的。
“……你某種意義上也是瘋的不輕。”
戴着眼鏡的青年咂舌。
“安吾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天橋的陰影突然将兩人籠罩在其中,友人的面容有一瞬消失在了織田的視線中,車中突然安靜下來,大腦價值連城的情報員沒有立刻回答織田的問題,待車輛駛出那片陰影後,織田眨眨眼,眼前的仍是這位克己的友人神色淡然的臉。
唯有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這樣啊。”
織田并沒有表現任何不滿,相反,他松了口氣似的塌下了肩膀。
“太好了。”
“……”
似是有誰帶笑的同時又在哭泣那般,然而當他人視線偏移,又隻能看見一派坦然。
“織田作。”
“嗯?”
“救救那個白癡吧。”
高原優一被拖進了苦修室。
黑堇學院遺留的教堂設備完全,許是那個年代盲目追求西洋糟粕的結果,積滿灰塵昏暗房間尚在可以使用的範圍,古老的鐘擺啪嗒作響,換氣扇将唯一的光線不斷切割又重組,黑發的幹部制服身體素質遠不如異能恐怖的十四歲少年并沒費多少功夫。
“……異能無效化,居然是異能無效化。”
已經發動異能力卻依然被打的鼻血橫流的少年倒在地上,雙手被束在身後,從掩面的黑色發絲間窺視着黑發幹部的身影,癫狂的笑着。
“原來你就是【人間失格】。”
綱吉跟在黑發幹部身後,一言不發。
“高原優一,不久之前意外事故死亡的高原議員的獨生子,是異能特務科未登錄的異能者,觸發語‘淚之谷’,效果範圍所有接觸過你異能力浸染過的媒介的人,呀好可怕呢,我們負責運送線索的部下全部死光了呢。”
黑發的幹部蹲下身子,笑着看着不斷咳嗽的高原優一。
“那些‘郵票’,包括你嘴巴裡的那個,其實不是藥物,隻是普通的紙吧,那疑似藥物上瘾的反應和症狀,都隻是你異能力發動的副産物而已。”
“……明察秋毫。”
想來也對,在港口黑手黨封鎖了藥物運輸路徑的現在,有膽子有能力将大量的藥物運入橫濱,又不留痕迹的組織,早在龍頭戰争時期就死幹淨了,隻要辨明了這些疑似新型藥物的貨物的本體,那神秘的來源和看似高深莫測的貨主的蹤迹,自然就變的單純直白了。
“我對于挑戰裡社會的規則沒有任何興趣。”
此時此刻,少年反而放松了身體。
他陷入了短暫的思考,對着黑發幹部身後的綱吉投去一個溫和的眼神。
“我隻是想讓……身邊變幹淨。”
如果說母親的死和父親的出軌以及腐敗,隻是給高原優一的世界觀造成沖擊的前奏的話,那黑堇學院生活的至今,才是造成他瘋狂的根本原因。
區區少年人到底得多肆無忌憚,多蔑視道德,多蔑視自身和他人,才能做出那麼多讓人毛骨悚然,又理所當然的事。
高原優一能為成人的污穢做出生存所迫的辯解。
那堪稱烏托邦一樣的校園又為何會污濁至此呢?
高原優一的母親是一位藝術家,受其影響,高原優一心中懷抱着常人無法理解的對于美和高尚的渴望和執着,既然此世污穢到母親不堪忍受的放棄了生命,那麼追求潔淨的世界進行清掃的自己又有什麼不對。
“明明知道這是沒有意義的。”
黑發的幹部說出少年心中所想。
“沒錯,沒有意義,但我會高興。”
高原優一咳出一口血,笑着說道。
“隻要想着,啊,這樣至少這個世界不會變得更壞了吧?垃圾少了一個吧?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情緒高漲。”
高原優一種過一盆不起眼的小花,他叫不出來名字,隻覺得着在他房間外的院子中獨自生長的花特别的美麗,便将那野花移栽到了精美的花盆中,給它施上優質的肥料,每天都親自精心的照料,可是當他完成學業歸家時,那盆花還是死了。
過于肥沃的土壤引來了蛀蟲,那可憐的野花被生生啃食而亡。
當時高原優一就在想,自己是阻止不了蟲子侵蝕花朵的,即使施上再多的藥水,花被蟲子啃食的時候都會到來,那一天他捧着已經枯萎的野花,就像母親死去後他捧起女人被鮮血染紅的手腕,突然醒悟了,既然花被蟲子啃食的過程無法改變,那将蟲子全部殺死不就可以了?
高原看着向自己走來的父親,第一次覺醒了自己的異能力。
“真是讓人覺得可憐的蠢話。”
黑發的幹部對少年的發言嗤之以鼻。
“高原優一君,讓你和你周圍發臭腐爛的既不是與生俱來的環境,也不是運氣或者命運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真正讓此事變的醜惡的……”
“不過是人與生俱來的愚蠢和本性而已。”
“因為欲望而掠奪,因為渴求而侵犯,因為痛苦轉而傷害他人,美德蒼白如紙,規則如同笑話,本性這種東西和黑泥一樣腐臭又濃稠,周而複始,無一例外。”
友人的身姿突然浮現在太宰的腦海。
“……即使少有特例,那也隻是,漫漫人生聊勝于無的慰藉。”
黑發的幹部笑容變得沉靜。
“鏡花水月罷了。”
高原優一久久沒有出聲。
然後他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