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已将犯人懲戒。”
片刻後,似乎是此刻才從手指緊握的人已将屍首分離的事實中回神的黑發幹部發出陣陣低笑,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撫摸眼前自己的第一個弟子柔順的黑發。
那蒼白纖細的手指卻在觸摸到那發絲的瞬間猛的收緊,芥川的面門被狠狠的撞在了黑發幹部揚起的膝蓋上,讓人牙酸的骨骼破裂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中響起,綱吉瞪大了雙眼,從地上爬起來,幾乎就要沖進房間之中,卻腳步一頓,低頭一看,一根細長的黑布從地底将他的腳踝纏住,使他無法前進。
鼻血和唾液随着劇烈的咳嗽從芥川的鼻腔和嘴巴中溢出。
“啊啊,全白費了。”
黑發的幹部放棄什麼似得說道,他的表情不似剛剛才使用了暴力的人,反而垂下了肩膀,無神的看着天花闆。
片刻後,他彎腰撿起綱吉丢棄的手槍,在少年不可置信的注視下指向了還在咳血的狂犬。
港口黑手黨的狂犬捂着口鼻微微擡頭,入目的是自己的恩師,自己的引薦人,将自己從颠沛流離的生活中解放的救贖者那一如既往渾濁冷漠的臉。
那俊美冰冷,但實際上卻比自己成熟不了多少的面容倒映在芥川的視野中。
“你真的,一直都很不聽人話,芥川。”
槍聲唐突響起,時間此刻仿佛停頓了下來,不可思議的是,芥川此時心中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他想起的是那個第一次和少年袒露自己心聲的夜晚,綱吉那稍顯冷淡的聲音說出的話語。
【至少在自己被認同這件事上,你可以不用嫉妒我。】
“……騙子。”
“芥川!!!!!!!!!!!”
和那帶笑的話音以及少年焦心的呐喊一起被擊落的,是港口黑手黨的狂犬單薄的身體,他的頭顱随着槍擊被偏向一旁,連帶消瘦的身影一起倒下,重重的落在地上,沒了聲息。
纏繞綱吉腳踝的黑布消失了。
似是厭惡開槍沾染的硝煙味那般,黑色的手槍再次被丢落在地面,滑向了綱吉的方向。
這次的作戰,因為不明敵人的底細,加上地點特殊敏感,本來是沒有安排沒有安排任何明顯的戰力進入校園的,芥川原本隻是在外圍策應的對象,他本不必來到這個地方,綱吉不知這份刻骨的悲痛從何而來,或許是那日夜為伴的時光孵化了淺薄的友誼,或許是此刻他終于無法忍受所有的壓迫和不合理,少年叫喊着,他的身體本該到了極限,無法動彈,但此刻有什麼自他心中燃燒起來,點燃了枯槁的軀殼,驅動他撿起了黑色的手槍,指向仍然站在房中的男人。
在那個地下訓練場中,少年在他身旁壓抑痛苦的場景依然曆曆在目。
他似是要咬碎眼前的人那般,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太宰治——!!!”
你怎麼可以?!你怎麼敢?!
少年扣下了扳機,似乎要将連帶所有之前的堅持,連帶一些絕對不願意的失去的什麼随着子彈被一齊打出,開槍的瞬間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一直帶着嘲諷冰冷的笑容的人表情瞬間變得柔和,仿佛得到了什麼解脫那般,開口說道。
“為了這種事你就可以開槍了啊。”
第二聲槍響唐突響起。
子彈偏離的軌道,擦傷了太宰的臉龐,沒入黑暗之中。
黑發的幹部大腦空白了一瞬,他看着綱吉捂着自己的手腕,吃痛的蹲下,苦修室門口投入另一個人的影子,片刻之間高大的身影走到太宰面前,對方手中的手槍槍口還在微微冒煙,在太宰喊出來人的名字之前,剛起頭的話語就随着劇痛和迎面而來的拳頭被他吞回了喉嚨。
綱吉愣愣的看着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黑手黨幹部就這麼被人錘翻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一時間沒能認出那高大的背影是誰,直到來人走出苦修室,陽光灑在對方深褐色的頭發和淺色的風衣外套上,那明豔的色彩才喚起了綱吉的記憶。
他的喉嚨一時感到幹渴,聲音變得哽咽,眼眶開始發熱,就好像長久以來的苦難和委屈此刻終于得以宣洩那樣,就好像此刻,他可以僅僅作為一個十二歲的男孩那樣。
那是在他下墜之前拉住他手的人。
織田作蹲下身,平視着尚未起身的綱吉。
“對不起。”
“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