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恢複過來時,太宰首先明白了自己位于地下的一片黑暗之中,四周都是尖銳的石塊,狹小的空間中充斥着嗆人的塵土的味道,短暫的窒息感後緊接而來的是強烈的麻痹感和遲來的劇烈的疼痛,他沒有動作,從産生帶着刺疼的麻痹感的部位來看,恐怕自己的側腰上現在插了根鋼筋,内髒應該沒事,那根鋼筋精準的貫穿了左側腰被肌肉包裹的部分,再偏一點現在太宰的腸子就要一起通個漂亮的洞了。
但是從身體下方濕潤的感覺來看,内髒有沒有事隻是看死的快和慢了。
恐怕剛才的灰色鬥篷擁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觸發的的異能力,從他死前的狀況來看,那個能力應該是自殺後引爆自身來帶着周圍的敵人同歸于盡,一生隻能使用一次的壓箱絕招。
實在是符合軍人身份的才能,符合到讓人感到惡心。
在那種彈雨下都還能留有一口氣,看樣子擁有讓人毛骨悚然的精神力的不隻是那個狙擊手而已。
從那個爆炸的規模來看,這一片的老舊的房屋估計得塌個大半,更别說地面還發生了塌方,短時間内,至少自己能活着被救援出去的可能性無限接近為零,港口黑手黨是暴力組織,唯一有能力短時間移開重重廢墟,把自己從地下撈出去的,隻有【重力使】,中原中也而已。
然而現在這個重力使正在遙遠的大洋彼岸悠閑的喝着洋酒,再順便嘲笑自己落到這個境地吧。
其他有救援能力隻有政府了,但是這裡是舊街區,地勢狹長而複雜,且不說大型的起吊機繞開那些狹小的巷子進來要花費多少功夫,被政府救援出去對于太宰來說和高高興興将手套進銀手铐沒什麼區别,雖說脫身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養傷和與異能特務科周旋花費的時間,足夠MIMIC在港口黑手黨的頭上拉坨屎再潇灑的離開了,這樣的失态即使出去了也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因為森先生會氣死的吧,絕對會生氣的那個表情現在都能想象得到。
沒想到夢寐以求的解脫會來的這麼突然,早知道應該更快點和那兩人留下些什麼才好,這樣想着的太宰放松了全身的力氣,讓劇痛和失血帶來的惡心和眩暈慢慢侵蝕自己。
他已經沒有因為劇痛叫喊的力氣了,恐怕他昏迷的時間比自己想的還要長。
“……我讨厭疼痛啊。”
太宰閉上了眼睛。
織田作會不會傷心呢?一定會傷心的吧,這可真是讓人高興,啊,至少能留下讓他離開港口黑手黨的遺言就好了,【48】的殘黨大部分都被消滅了,剩下的織田作自己應該能想辦法吧?再安靜的等個幾年就沒問題了,到那個時候慢慢想離開的事也不遲,到那個時候孩子們就可以正常的去上學了,也不用擔心仇人的襲擊。
安吾的話,知道了事情真相的織田作一定會想辦法去救他的吧,嘛就算織田作趕不及,異能特務科也不會讓腦子裡裝了那麼多港口黑手黨資料的安吾白白死在MIMIC 手裡的,唯一擔心的就是那群家夥太無能,去晚一步而已。
之前抓到俘虜的時候至少問出據點的所在地就好了。
太宰無力的笑了起來,牽動傷口讓他痛呼了幾聲。
芥川的教育失敗了,那個小子就是學不會轉着彎的想想事情,明明是個腦筋還算好用的家夥,卻被一時的好勝心和過于純粹的自傲給蒙蔽了心智,變成了看不見周圍的狂人,至少想要将他進攻之外的才能開發出來啊,槍雖然正面沖突中無法給芥川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和因為身體和精神的狀态就會斷檔的異能力不同,槍械裝上子彈就能使用,太過小看這些凡人智慧結晶造物的芥川遲早會在這上面吃大虧。
上次那個将身體用異能力包裹起來的能力還不錯,但想要對付飛行類的攻擊果然還缺少某種關鍵的緻勝絕招。
會早死的吧那個混小子,别太快來地獄見自己就好了。
啊,不行啊,沒想到到了臨死的關頭想要做的事居然變的這麼多,身體的虛弱會讓人的心變得軟弱看樣子不是無稽之談。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突然在太宰耳邊響起,他詫異的将視線投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卻依然什麼都看不見,不遠處緊接着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比印象中低沉了許多的嗓音傳入他的耳中。
“這裡是……地下?”
那是沢田綱吉的聲音。
黑發的幹部此時此刻才有餘力想起當時和自己一起被卷入了爆炸的還有這個從異界而來的男孩,還有他想起來了,為什麼自己沒有在爆炸的時候直接變成一灘肉泥,那是因為綱吉在爆炸發生的瞬間猛的扛起了自己,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離開了爆炸的中心,但是在那之後爆炸的餘波就将他們兩人掀飛,緊接着地面塌方,房屋壓下,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何等恐怖的身體能力。
按理來說,比太宰還要接近爆炸中心的綱吉應該狀況比他還要糟糕才對,但是從剛才到現在,太宰沒有聽到任何痛呼和哀嚎,說明男孩的狀況應該沒有那麼糟糕。
“太宰……?”
啊,讓人可恨的直覺,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在這樣的黑暗之中發現自己的呢?
話說沒人的時候這個小鬼就不用敬語了呢。
綱吉搖了搖腦袋,想要起身去查看太宰的情況,卻在幾步之外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那根自下而上貫穿了太宰側腰的鋼筋,以及幾乎要蔓延到自己腳下的鮮血。
眼前的男人就快死了。
這個事實讓他陷入了難以言喻的情感的風暴之中。
這個從來到異界開始,折磨自己,讓自己被迫明白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的男人,讓自己被迫接受了自身的弱小和無能的男人,那個在自己面前毫不猶豫的殺人的那人,現在,此時此刻,就快要死了。
綱吉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該說出什麼樣的話語。
該笑嗎?該欣喜嗎?還是該趁眼前的男人斷氣之前,将之前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全數奉還呢?
“……為什麼,那個時候要殺了那個人?”
最終,他緩緩吐出了一個疑問。
一個從最初就一直深埋在綱吉心裡的疑問。
一個他絕對無法忘記也不想忘記的男人的死亡。
太宰愣住了。
他有想過綱吉在意識到自己将死之際會報複,會咒罵,也可能會為了要和他一起死在這裡感到屈辱和不甘,唯獨沒想過眼前的男孩做的第一件事,是向他讨要一個疑問的解答。
黑發的幹部沉默了,片刻後,他說道。
“那是異能特務科的間諜。”
綱吉瞳孔微縮。
他突然放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