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制服沾滿了泥水,雙手的血迹已經被雨水洗刷幹淨,傷口邊緣因為雨水腫的發白,鮮紅的肉色星星點點的布滿了手背,在鞋子上的污泥弄髒醫院的地闆的時候,少年還局促的笑了笑,有些抱歉的鞠了一躬。
年輕的女子匆匆忙忙的把他帶進了上藥的房間,叫來了處理外傷的醫生。
上了年紀的醫生一邊皺着眉,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年輕人不知道愛護身體的話,在傷口處理完畢後 ,還騰出了自己值夜休息的床,要求綱吉在醫院觀察一晚再離開。
少年換上感覺的病号服,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的時候,不禁這樣想着,如果剛才親切的對待自己的兩人知道,自己是黑手黨的話,而且就在剛才,還在使用暴力的話,還會這樣對自己抱有善意嗎?
綱吉不想知道答案。
通知了暗處的家族成員辦完住院手續的裡包恩來到房間中的時候,少年已經因為疲勞沉沉的睡了過去。
縮在柔軟的床鋪中的綱吉此刻看上去隻是個脆弱的孩子而已,即使在睡夢之中也皺緊了眉頭。
而裡包恩的工作是讓這樣的孩子走上血與罪惡的戰場。
黑色西裝的小嬰兒跳上床頭的櫃子,盤腿而坐。
他無言的注視着沉睡的彭格列新的首領候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當綱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見自己的家庭教師的身影,對于被人自顧自的抛下這件事綱吉以及習慣到麻木了,少年自覺的整理好了床鋪,和值班的醫生道了謝,在補辦手續的時候被告知以及有人替少年辦過手續,還拿來了換洗的衣服的時候的時候,綱吉有些意外的同時,又想到既然自己其實是黑手黨的關系人的話,身邊有一些在暗處監視的人也不奇怪。
不如說事到如今綱吉已經不會對自己的生活其實處在他人的掌控之中這件事感到驚訝了。
回到家中後,綱吉首先用家裡的電話,以雨天在路上受傷為由向班導請假,然後免不了被說教了一頓。
奈奈不在家,她留下了出門買東西的紙條,也許是黑色西裝的小嬰兒幫自己打了掩護的緣故吧,奈奈對于兒子一夜未歸這件事沒起什麼疑心。
綱吉很感激他。
因為此刻他并不希望見到自己的家人,也不想上學。
雖然在奈奈晚餐時回到家中發現綱吉受傷後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但總歸是勉強被綱吉糊弄了過去。
在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後,綱吉在周一的下午撥通了友人的電話。
山本一定,察覺到自己在說謊這件事了。
但是這樣就好,就這樣疏遠的話,山本就不會因為自己被卷入危險的事情之中。
和京子的學習會也已經在請假的時候拜托班導轉告女生取消了。
因為早就知道綱吉要請家庭教師,基礎的學習也告了一段落,所以班導爽快的答應了綱吉的請求。
已經不能繼續把周圍的人卷入自己的事中了。
做完了這一切的綱吉把自己扔到了被窩之中,他在改變了生活的态度之後,已經很少這樣不修邊幅的窩在房間中了,原本整理好的物品被随意的散放在地面和矮桌上,少年将頭埋入枕頭裡,思緒逐漸放空。
“你要繼續頹在床上到什麼時候,蠢綱。”
小嬰兒的聲音突然在房間中響起,綱吉有氣無力的發出一聲悶哼,以示回應。
而不知所蹤了兩天的家庭教師毫不猶豫的,踩上了癱在床上裝死的少年的後腦勺。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差點被自己的枕頭悶死的綱吉在一陣掙紮中跌下了床,屁股狠狠的撞到了矮桌邊緣,疼的說不出話的綱吉一邊揉着生疼的部分,一邊非常不解的看着突然進行暴行的小嬰兒,隻見之前一直面無表情的小嬰兒嘴角似乎喂喂翹起。
“你想要用這種房間招待女性嗎?”
招待……招待什麼?招待誰?
綱吉時隔兩天大腦再次卡殼。
這時,樓下傳來了少女和奈奈交談的聲音。
綱吉腦子空白了一瞬,又聽到了友人充滿活力的問好的聲音。
“不快點收拾的話,就要被喜歡的女孩子和重要的朋友看到你邋遢的一面了哦。”
黑色西裝的小嬰兒笑容顯得愈發可愛。
“嘛,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當京子帶着習題,和山本一起敲響綱吉的房門的時候,隻聽見裡面似乎傳出了各種物品移動的聲音,然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房門被猛地拉開,還穿着淺藍色睡衣的少年微微喘氣,臉頰微微發紅,顯得有些慌亂的将京子和山本帶入房間之中。
第一次來到男生的房間中的京子也不自覺的開始緊張起來。
不知如何是好的綱吉雖然下意識的快速收拾好了房間和把朋友請了進來,但是大腦一片空白的他根本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
尤其山本也在的情況下,綱吉愈發覺得心虛和理虧,更加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打破了這個有些尴尬的狀況的是端着點心進來的奈奈。
短發的女性笑着将果汁和點心放在矮桌上,欣慰的看着三個孩子。
“沒想到阿綱已經有放學後,能一起在家裡開學習會的朋友了,呀~媽媽好高興啊~”
奈奈收拾好餐盤,高興的替他們關上門,臨走之前還說道。
“待會兒一起留下來吃晚飯吧!謝謝你們願意和我家的孩子好好相處。”
說完,短發的女性哼着小調離開了房間。
在奈奈離開後,稍微緩過來了點的京子有些害羞的開口了。
“那,那個!因為裡包恩君告訴我,沢田君覺得在放學後還在學校中學習果然還是不太方便,希望在更方便舒适的地方學習,所以今天,今天承蒙招待了!”
因為緊張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的少女閉着眼就要行禮,就被一陣爽朗的輕笑打斷,隻見山本輕聲笑着,然後用力的拍了拍綱吉的肩膀。
“嘛嘛,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這麼拘謹吧。”
說着他就拿出了自己的習題冊。
“剛好我今天也沒聽懂老師的課,帶我一個吧。”
在本能的跟着做了一會兒作業之後腦子終于開始轉的綱吉突然起身,說着出去一下的話就沖出了房間。
然後他就在客廳見到了悠閑的坐在小沙發上喝着熱可可的黑色西裝小嬰兒。
綱吉一個箭步連人帶沙發的擡起,躲到了廁所裡并鎖上了門。
“敢在我的下午茶時間把我弄到廁所裡,好膽量啊,蠢綱。”
“這到底什麼回事?!為什麼山本和京子會來家裡?!”
直覺眼前的小嬰兒搞了什麼鬼的綱吉有些崩潰的壓低聲音喊着。
“理由很簡單哦,你想要和日常的一切斷絕關系吧。”
被說中心事的綱吉一愣。
“别天真了,以為和普通人斷絕關系就可以避免一切壞事發生了嗎?難道意外和慘劇發生的時候,還會挑和你關系親疏的對象嗎?”
被連人帶沙發的放在馬桶蓋子上的黑色西裝小嬰兒站起身,直視着愣住的綱吉。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所以至少……至少由我去掐斷聯系的話……!”
跪在地闆上的少年有些絕望的喊着。
“隻是切斷和他人的聯系的話,把自己的事全部隐藏起來,可算不上保護,蠢綱。”
裡包恩平靜的說道,綱吉猛地擡頭。
“你不是最清楚這件事的嗎?”
被自己親生父親瞞着黑手黨的身份十幾年,直到避無可避才被迫卷入命運的洪流的綱吉,難道就被保護好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少年抿住雙唇。
“既然聯系上了,害怕失去的話,就拼死去維護,拼死的保護他們不受外敵的傷害,悲傷和悔恨全都是在這之後的事,這才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領。”
黑色西裝的小嬰兒的身影不知為何此時看着竟然有些高大。
“這才是,我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