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被太陽烘烤後變得松軟明亮的草地。
綱吉的腳踝陷入了柔軟的草地之中,暖洋洋的日光讓他原本有些發冷的身體漸漸回暖,周圍仿佛被暖色鍍上光暈的景色讓綱吉的視線有些模糊。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夢到以前的事。
沒有紛争,冷漠,死亡,也沒有自己竭盡全力也沒能救到織田作的幻想。
這裡隻是存在着,蔚藍的天空,清澈的湖泊,不算大的什麼都沒有,誰都沒有出現,卻讓人異常的感到安心和平靜。
不會有人打擾原來是這麼讓人舒适的事。
不過綱吉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夢。
這個地方有其他的主人。
在别人的夢裡亂走很不禮貌,所以他原地坐下,等待着身體醒來。
不知是否因為此地讓人太過舒适,即使知道自己身在夢中,綱吉也開始止不住的犯困,讓人感到放松和舒适的倦意促使他閉上眼,再次醒來便又是新的一天。
綱吉看着天光大亮的窗外,難得的沒有在半夜驚醒。
實際上自從接受了裡包恩變态的體能訓練後,他就很少失眠了,身體自動的為了生存把生物鐘強制的定在了熟睡五到六個小時,雖然用昏厥一詞形容他這一段睡眠更加準确就是了。
而且原本敏感到不希望任何呼吸的活物存在自己休息的空間的綱吉,在裡包恩神出鬼沒和一定會有辦法進他的房間後強制脫敏了。
至少綱吉不會在睜開眼後,發現視線内有其他生命體存在時第一反應是往枕頭下掏武器了。
好吧,雖然打不過裡包恩的原因占大頭就是了。
在難得的周六早起了的綱吉也沒了繼續睡個回籠覺的閑情逸緻,他起身到浴室裡打開了浴頭,水流順着已經隐約看得出肌肉輪廓的腰肢蔓延滑落,少年人穿衣後被完全掩蓋的鍛煉過的軀體被水霧包裹,雙臂和後背因為還殘留着被爆炸波及的擦傷微微刺痛着,待身體清爽後,綱吉關上浴頭,不經意的從鏡子中看見了自己的軀體。
那是光滑的,沒有任何嚴重傷痕的身體,雖然遺留了一些過往被欺壓時就存在的老舊的淤青痕迹,但總的來說看得出是被好好對待後成長起來的少年人該有的勻稱的身體。
膚色和綱吉記憶中相比偏白,或許是經常随織田作和太宰跑外勤的關系,在他映像中自己應該要更黑一點才對。
每次綱吉都會想,明明那段經曆對于自己而言才是短暫而陌生的,結果現在原本的生活卻讓他感受到了陌生和違和。
不知是否是因為察覺到了以往察覺不到的東西,綱吉已經沒辦法用以往的眼光注視自己曾經的生活了。
但是綱吉卻莫名的覺得這并不是件壞事。
原本以往的日常就是個不知何時會破碎的謊言,即使什麼都沒有發生也不會比現在變得更好,綱吉對自己有自知之明。
生于黑手黨是他人生的原罪,即使什麼都沒有發生,即使沒有什麼離奇的繼承人死亡事件,隻要他身體裡流着黑手黨的血脈,隻要他有那麼一絲一毫坐上那個位置的可能性,被不可抗力的命運推向黑手黨就是懸在綱吉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或早或晚都要落下摧毀綱吉原本的生活。
無非是被摧毀的東西珍貴與否罷了。
綱吉明白的,他人生的選擇項一向很少,看似可以選擇的部分全被打上了此路不通的封條,和即将被打上此路不通的封條。
拍了拍臉,讓紛亂的思緒停下,綱吉走出了浴室。
今天難得的沒有什麼安排,和京子的學習會因為少女那邊要和家人去聚餐已經提前推遲了,山本似乎也有社團活動,裡包恩一大早就不知去向,媽媽和友人去聽音樂會了,前一晚就交代了他當天餐食自理。
落了個清閑的綱吉草草解決了早飯,就換上了運動服。
他決定趁周末早上人少再去跑幾圈,已經習慣了運動的身體一旦閑散下來便會渾身不舒服,結果等他打開家門的一瞬間,便被一頭銀發晃了眼。
“早上好!十代目!”
一掃之前痞氣的銀色短發少年将稍長的頭發紮成了馬尾,銀色的耳釘和吊墜不時閃爍點點亮光,白色襯衣的外套下是赭紅色的無袖背心,讓他整個個人看上去比之前清爽了不少。
綱吉動作遲疑了一瞬,忍住了關門的沖動。
他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