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會為了一些自我利益之外的事沖動。
起碼綱吉在更精細的去思考該不該多管閑事之前,就已經抓着那個把少女摔出去的男人的右手手臂,用腳踩着對方的後背,并慢慢的開始将那手向後拉扯了。
跌坐在牆邊的少女捂着嘴巴,看着眼前的場景瞪大了眼睛。
淺褐色頭發的少年歎了口氣。
“不要動。”
他頭也沒擡,對自己被另外兩個成年男人用槍指着這件事無動于衷。
“嗯……應該說,如果你們不想這個人變成殘廢,就老實點。”
綱吉不太确定他會不會手下留情。
一個對普通的女生粗魯的家夥需要手下留情嗎?
深入的思考太麻煩了。
現在算是見義勇為?為了一個初次見面就對自己不友好的女生?
不。
綱吉想着,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
自己大概,隻是單純看這樣的家夥不爽而已。
綱吉已經出手了,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都已經做出了選擇,恐怕在這些人的眼裡,現在綱吉已經被劃分為幫助風太的陣營了。
事後澄清已經沒有了意義。
最終還是如了這個素未謀面的男孩的意。
“老師,這些家夥是哪個家族的?”
“誰知道呢。”
裡包恩完全不為所動。
“我對首領被外人輕易掀翻的雜魚家族沒有興趣。”
“你!”
沒有被限制的兩人頓時怒吼出聲,又因為被壓制的首領發出的慘叫噤聲。
冷汗不停的從被綱吉踩着後背的男人頭上落下,仔細一看他的西裝外套都開始出現汗漬。
突然,地面猛的升起一陣粉色的煙霧,瞬間将幾人淹沒在其中,男人和叫嚷和混亂中的低沉的氣音混在一起,少女驚恐的看着沒入粉紅的四周,因為恐懼和對未知事态的茫然一時之間難以動彈。
接着她突然被人捂住了嘴,連驚呼都沒能發出的被拖入了迷霧之中。
待煙霧散去,持槍的兩人才發現自己和同伴的距離非常近,稍有差池兩人就會被友方一槍擊斃。
而原先被壓制的首領和綱吉等人都已不見蹤影。
他們之前所在的地面還殘留着幾個彈孔和一攤血迹。
兩人瞬間同時将槍口指向了對方,表情驚疑不定。
“你居然想趁機暗殺首領!”
莫西幹頭的壯碩男子對着同伴怒吼,而反應慢了一步的蘑菇頭劉海一愣,也開始反駁明明是對方早已心懷不軌,不要趁機血口噴人。
兩人居然就這麼就着誰是叛徒的話題争論起來,越走越遠,完全沒管關鍵的首領是死是活。
和離開的屬下就隔着一道民居圍牆的帕沃羅瞪圓了雙眼,咬緊了牙關,鼻孔不停出氣。
他的側腰鮮血淋漓,身邊蹲着把他從第二發子彈前拉開的綱吉和其他幾人。
少女早就被吓的說不出話,縮在一邊發抖,而風太則一言不發的守在少女身旁。
綱吉看向他的眼神沒有憎恨,氣惱,或者别的什麼,隻是單純的看着他。
前世界第一的殺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完全沒有提前插嘴的打算。
他被暗算了。
被自己的下屬。
這種事并不少見,但帕沃羅沒想到會是現在,會是這個關頭。
“你的西服上有能産生化學反應的熒光物質。”
綱吉率先開口。
“我就是靠這個找到的你。”
在那場迷霧中,隻有一人的身影清晰可見。
“哈,有屁快……”
習慣性的打算口出狂言的男人話音一頓,像是終于同調的收音機那樣,突然沒了聲響。
不一會兒,他重新開口。
“再救我一次,托德家族欠彭格列一個人情。”
“托德家族欠彭格列的人情。”
少年緩緩開口。
“和我有什麼關系?”
男人一愣,面部瞬間扭曲起來,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在這時,綱吉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原來是獄寺發來了截獲兩個可疑的黑手黨的消息。
“阿綱哥。”
一直沉默的風太突然開口。
“托德家族在家族狂暴排行榜上排名第八,現在倒在這裡的這個男人,帕沃羅在86000名黑手黨中戰鬥力排名第55位。”
“而且帕沃羅雖然道德感的排名很低,但是在遵守契約榜的排名屬于中上,遵守約定的幾率比毀約高。”
“他的兩個下屬,蘑菇頭劉海的是安卓,莫西幹頭的叫羅西,羅西的智力在家族成員中排名很高,忠誠度卻很低,恐怕今天的事是由羅西一手策劃的。”
“我認為,接受提議的價值比拒絕要高。”
語畢,男孩沒有再多言。
綱吉無言的注視着風太。
他突然開口。
“我可以幫你。”
“這個城市有專門負責這樣的事件的人存在,我可以幫你聯絡他,但是能不能談成,要付出什麼代價我不做保證。”
“我個人的條件隻有一個。”
“那就是現在開始,風太已經死了。”
說着,淺褐色頭發的少年走向了風太,男孩抱緊了懷中的書本,眼角開始滲出淚水。
他顫抖着,想要全力将自己的寶物藏起來,卻從綱吉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拒絕。
“你明白導緻自己身陷危險的究竟是什麼。”
風太愣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他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樣,用顫抖的手将書本遞了出去。
橙色的火焰在綱吉掌心跳動。
讓那日光在這一瞬間都顯得黯淡的烈焰瞬間吞噬了巨大的書本。
男孩終于忍受不住的開始啜泣。
而押着羅西和安卓趕來的山本和獄寺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神色淡漠的少年将手中被火焰包裹的書本丢到了地上,側腰流血的男人一手捂着傷口,一邊向着那團火焰爬行,卻因為失血過多倒在了半途。
“混賬!操**的!”
疼痛和驚怒讓帕沃羅失去了一切談判的從容。
“你知道你毀了什麼嗎?!”
“我知道。”
那火焰在綱吉身後靜靜燃燒。
不知何時被橙金色填滿了雙眸的少年聲音平靜而冷漠。
“所以,你怎麼選?”
“不過是沢田家光那上不得台面的廢……!”
他的下半截話突然埋入了地中。
獄寺逆光踩着帕沃羅的頭,讓他的鼻子和嘴直直的撞在了水泥地闆上。
“說屁話前多用你那被麻*和酒精泡爛的腦子想一想,什麼說得,什麼說不得。”
“大,大哥……”
帕沃羅勉力擡頭,側眼看向被獄寺綁住四肢,抓着莫西幹頭的羅西。
自己那向來顯得憨厚老實,對自己命令一向說一不二的下屬臉上帶着過于虛假的擔憂。
“來日方長啊,大哥。”
他此刻為了自己活命,在勸自己這個家族首領放棄目标,對一群小屁孩低頭。
“哈,哈哈,哈哈!”
狗東西。
帕沃羅最後看了一眼依然在燃燒的火焰。
“星之王子在逃亡中出了車禍。”
被獄寺踩着頭的男人從地面中擠出這句話。
“連人帶車一起翻下了山間公路的懸崖。”
“事故造成的大火讓車裡的一切面目全非,那個預言小子燒的比放臭的肉幹都要惡心。”
“車牌号是·并盛200·55-55。”
“司機不知所蹤。”
帕沃羅費力的對綱吉投去視線。
“滿意了吧,混蛋小鬼。”
“大哥!”
不等綱吉發話,羅西便感動的落下了幾滴眼淚。
“是我們無能,竟然讓大哥受這種委屈!”
帕沃羅低着頭,輕笑一聲。
綱吉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不一會兒,梳着飛機頭的風紀委員部隊就圍住了幾人。
帶隊的草壁指揮着飛機頭們從獄寺腳下把帕沃羅運上外貌和普通面包車無異的急救車,順便也把兩被俘虜的人一起帶走。
随後草壁來到綱吉身邊,微微俯身。
“委員長讓我給您帶句話。”
“榨完油就來和幾位算遲到曠課和逃學的帳。”
說完,不顧沒忍住打了個哆嗦的綱吉,跟着風紀委員們上了面包車。
在急救車的車門關上的前一刻,罩上了氧氣罩的帕沃羅最後一次和綱吉四目相對。
綱吉目視着面包車駛離街道。
“阿綱。”
突然,他的後背被拍了一下。
山本帶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在他的身旁,綱吉一時間沒法從某種冰涼的情緒中轉換過來,隻好就這麼安靜的看着山本。
然後他想起什麼似的,唐突的說道。
“抱歉。”
他不該讓山本看到這種場景。
他不想讓山本看到這樣的自己。
而山本則是單手環住了少年的肩膀,讓對方卸去支撐身體的力氣,将自己的肩膀,以及身體的溫度借給了他。
“我沒有看到阿綱做任何需要對我,或者對别的誰道歉的事。”
“雖然不太懂,但是你剛才保護了一個孩子和那個女生吧?這不是一件非常酷的事嗎?”
這不是一件壞事。
你沒有在做一件不好的事。
一時間,這個認知讓少年面容上的冰霜仿佛融化了那樣,他眼中閃過一陣流光,嘴唇輕顫,随即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睜開眼,金色減退。
“謝謝。”
整理好情緒的綱吉示意山本放開自己,然後轉身走向跪坐在燃燒的火焰旁的風太。
獄寺在男孩邊上站着,一言不發。
許是失去了長年累月的成果的打擊太大,男孩在一切告一段落的現在依然沒能止住哭泣,淚水弄花了他稚嫩的臉,鼻尖因為吸氣過度顯的有些通紅。
少年歎了口氣。
他将手伸入了那火焰之中。
原本激烈燃燒着的火焰如同乖順的寵物那樣四散開來。
巨大的書本完好無損。
“風太,我并不是想責備你。”
不管是别有用心的接觸也好,之後故意的試探和引導也好,都隻是這個孩子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自己與生俱來的東西所做的選擇而已。
弱小的家夥沒有選擇手段的權利。
這是綱吉和那個可恨的男人學到的又一樣經驗。
綱吉輕輕拍去書本的灰塵,将其放回風太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