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上獄寺君後就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
接着少女有些失真的聲音夾雜着電流從聽筒處傳出。
“獄寺君是……綱吉君在其他學校的朋友嗎?”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奇怪。
綱吉破天荒的沒用立刻回複少女的話,他低聲笑着,聲音顯得有些嘶啞。
“嗯,是我重要的朋友。”
接着他就挂斷了電話,仰頭深吸了一口氣。
少年眼中的水光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麼,久久不語。
“織田桑。”
“怎麼了?”
“太宰桑還好嗎?”
“……”
高大的男人理所當然的,像是最初事實就是如此那般稀松平常的開口說道。
“太宰,是誰?”
綱吉笑了。
他分明是在笑着的,卻聲音幹澀,眼角發紅。
周圍的一切突然靜止。
蔚藍的天空,樹木,飛過的小鳥,安靜整潔的居民街道,全都被定格在此刻。
少年低着頭,向前幾步拉住了織田作的袖口。
“聽我說,織田桑。”
少年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愈發溫柔。
“我認為沒有誰在一段回憶中是多餘的存在。”
男人不明所以,綱吉慢慢擡起了頭。
太宰桑,芥川,銀,廣津桑,紅葉桑,幸介,克己,優,真嗣,咲樂,老闆。
還有那些已經死去和未曾理解的人。
那段過往确實存在不堪回首的痛苦,但同時那些奇妙的緣分也是組成現在的綱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且,回來後的這半年,我又邂逅了各種各樣的人。”
他說起這些時是略帶雀躍和欣喜的,像是想要分享獨屬于自己的寶藏的孩子那樣。
“迷茫過,痛苦過,但是同時,和他們共度的時光正在改變我。”
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晚飯,第一次在家中開學習會,第一次放下包袱和誰一起做蠢事,第一次覺得參加運動會很開心。
“這些時間一定不會是無意義的,總有一天,在很久很久之後,一定會變成更加閃閃發亮的回憶。”
那絕對,是沉溺在隻為自己着想的幻想中得不到的幸福。
“所以,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橙色火焰自少年腳下蔓延,以燎原之勢點燃了整個世界。
他緊緊拉着織田作的袖口,試圖一直保持笑容,卻終究還是落下淚來。
未等高大的男人為他拭去淚水,少年已經搶先一步抱住了男人。
他将臉埋入了男人的胸膛,沒有讓男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男人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回抱住懷中的少年,兩人再次被橙色的火焰圍,一如從前。
綱吉終究還是沒能維持成熟體面的姿态到最後,他哭着,哽咽着,希望此刻能無限延長,又希望一切瞬間結束。
“我真的……很想您,真的……哪怕是夢也好,我真的好想見您。”
“謝謝,永别了。”
“能再次見到織田桑,我果然還是覺得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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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火光震飛了鋪天蓋地的蛇群,沖散天地間的陰霾。
幻術被擊破的瞬間六道骸的右眼火焰同時炸開,他捂着右眼單膝跪地,手裡的三叉戟也掉在了一旁。
黑紫色的紋路從少年臉上褪去,橙色的炎波以少年的心髒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将他的身體從地上托起。
像是想要響應着少年的火焰那樣,列恩變幻的繭懸浮在少年心口上方,随着少年心髒的鼓動發出共鳴。
裡包恩對着少年舉起了手槍。
六道骸捂着鮮血淋漓的右臉,指縫間露出的右眼仿佛和血液同化一般。
原世界第一殺手開槍的動作沒有任何猶豫。
碰。
最後的死氣彈擦着六道骸的臉頰飛向沉睡的少年。
過去的綱吉确實因為死氣火焰的暴走死去了,直到現在死氣火焰對于他來說都是透支生命實用的雙刃劍。
但是那是力量和精神無法完全匹配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特殊情況。
綱吉最初使用火焰的是因為環境壓迫的迫不得已,他非自願的去壓榨尚未成長的身體,以獲取生存下去的力量,所以這份力量對綱吉是毒藥,是生存所迫不得不進行的飲鸩止渴一樣的行為。
這樣的行為無關精神道德的高尚與否,隻是單純的求生本能。
但是,所謂的覺悟往往誕生于九死一生的絕境之中。
當想做的事和力量的本源匹配,當他的信念和覺悟合二為一之時。
列恩變幻的繭發出耀眼的白光。
火焰再次在綱吉額間跳躍。
少年睜開了眼。
在下一個瞬間,光與熱吞噬了六道骸的所有視線。
垂直沖刺的火焰包裹着少年如流星般劃開了鋪天蓋地的黑暗,那光輝過于耀眼,頃刻之間将一切吞沒。
他們又來到了那片草地之上。
少年背對着穿着白色襯衫的六道骸,任由暖風将兩人的衣擺吹的呼啦作響,光點乘着陣陣微風自草叢中躍起又消散,自上而下的柔光模糊了兩人輪廓,竟在此刻讓青年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許的溫柔。
“你會後悔的。”
他緩緩開口。
“嗯。”
綱吉輕聲回應。
“黑手黨全都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哈哈哈哈。”
“在此刻把身體給我是最輕松的選擇。”
“或許吧。”
“不能僅僅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活的人生沒有任何價值。”
“嗯。”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出了自見面以來一直在意的問題。
“六道骸。”
青年身體微微一震。
“你真的恨蘭奇亞桑嗎?”
“……”
回答少年的隻有沉默和被翻飛的綠色海浪遮掩的青年的背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短暫的緻盲過後,衆人便聽到了罪魁禍首說得上凄厲的慘叫。
被鋼鐵覆蓋的手套按着六道骸的臉陷入大地,烈焰灼燒着和他的腦袋纏繞在一起的黑紫色煙霧。
火光照亮了鋼鐵手套上碩大的羅馬數字,銀色的X在橙色的火焰照耀下熠熠生輝。
那火焰足足燃燒了數十秒,直到六道骸再沒發出聲響才逐漸熄滅。
六道骸焦黑的身體躺在凹陷的淺坑中,沒了聲息,僅能從輕微起伏的胸膛判斷他還沒氣絕。
綱吉站起身,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衆人。
橙色的火焰依然在他額間靜靜燃燒,平靜的眼神和略顯疏離的表情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老師,獄寺君。”
然而這份氣質随着少年舒展眉眼露出笑容悄然消散。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