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獨自回憶過往的那個夢中,六道骸就站在孤身一人的少年身後。
他引導少年逐漸回憶已經被塵封的記憶,看着一度求死的少年被他夢中的男人拉住,看着少年因此被迫成為黑手黨,看着少年換上黑手黨的衣服,看着少年經曆一場又一場戰鬥。
看着……少年在重要之人的懷中被自身的火焰吞噬。
至此,六道骸終于知道了少年的身份。
靓青色短發的青年站在綱吉身後,低着頭沉默不語。
啊啊,原來如此,眼前少年就是彭格列隐秘的血脈,傳說中門外顧問的獨子,沢田綱吉。
他計劃奪取其身體,向黑手黨的世界複仇的重要跳闆。
為什麼偏偏是你成為彭格列的十代目呢?
為什麼偏偏是你遇到這樣的命運呢?
你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看待回歸後的這個世界,又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知曉自己是黑手黨的血脈的呢?
你能逃走嗎?
你……逃得了嗎?
六道骸看着綱吉在屏幕前淚流滿面,少年眷戀的看着那些過往,恍若隔世,目不轉睛。
那是痛苦卻充滿希望的,無法回去的時光。
然後少年的靈魂逐漸充盈豐滿,下定決心那般擦去眼淚,轉身和隐去身姿的六道骸擦身而過。
這次你也和現實和解了嗎?
是不是依然在為了能活下去而自欺欺人呢?
六道骸不知道。
他不可能為了素未謀面的少年放棄自己的計劃。
那是沒有根基,沒有後台,隻憑六道骸本人聚集起來的殘兵敗将們僅有一次的孤注一擲。
對了,将他帶走吧。
既然少年不想成為黑手黨,既然少年和他們一樣被這個殘酷的世界傷害着,被黑手黨傷害着,并且一樣孤立無援的話,那就帶少年走吧。
雖然和原本的計劃相悖,但是如果少年成為他們的同伴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有影響力的繼承人的身體可以再找,隻要彭格列依然處在繼承斷代的狀态總會有機可乘。
如果是綱吉的話,如果是和他們帶着同樣傷痛的人的話,一定不會拒絕這個一起對黑手黨複仇的計劃。
直到六道骸來到日本,在教室中用其他人的身體和綱吉見面之前,他都是這樣想的。
實際見到的綱吉比夢中健康很多,看上去也沒再受傷,隻是眉眼間依然帶着些許對外人的疏離。
這份疏離卻在和獄寺說話後悄然融化。
來到這裡之前,因為原本的計劃六道骸調查了許多事,因為一開始就明确了目标,他能掌握的情報更多,包括預備接近綱吉的預備家族成員的獄寺的背景,以及和他私交甚密的地下黑醫的事。
然而現在綱吉居然在為了獄寺的短暫離開感到寂寞。
為什麼你會因為那種人的缺席而感到寂寞呢?
那可是事先準備好,為了控制你接近你的傀儡啊。
哪怕面上如何恭敬和善,哪怕他能為你付出很多,獄寺隼人是彭格列刻意安排到綱吉身邊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不管是悄然增加的黑手黨相關者還是獄寺,小孩也罷朋友也好,全都是彭格列看準了你孤身一人所選擇的毒餌。
能用直覺辨别人心的你為什麼就這麼接受了他們?
……
不。
六道骸其實是知道的理由的。
然後在見到綱吉依舊穿上了象征黑手黨,象征另一種人生的衣服後,他終于深刻的意識到,綱吉不會和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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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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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從殷紅的瞳孔中向外流淌。
無數毒蛇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裡包恩一行。
哪怕已經提前警告自己這些都是幻象,視覺上帶來的認知依然幹擾着大腦的判斷。
恐怕這已經不僅僅是認知幹擾級别的異象,六道骸的力量中依然存在他們無法得知的隐秘。
獄寺不假思索的想要俯下身抱住了無法行動的綱吉,卻被蛇群裹挾着遠離了綱吉所在的位置。
夏馬爾轉眼便被蛇群吞沒,已經不具備行動能力的雲雀和蘭奇亞也沒能幸免于難。
六道骸右眼流淌的鮮血越來越多,黑紫色的血管幾乎爬滿他的半張臉。
他想起少年和自己對峙時,因為憤怒和信念熠熠生輝的雙目。
為什麼不去恨。
為什麼不去反抗。
他該怒吼,該憤恨,該咬着血和淚掙脫這該死的命運才對。
然而沢田綱吉為什麼沒有選擇去恨。
他不但沒有恨着誰,甚至逐漸接受了獄寺,接受了身邊的人。
啊阿,真讓人惱火。
靓青色短發的少年偏頭閃過飛向自己的子彈,視線投向在場唯一不受自己能力迷惑的裡包恩。
“不愧是黑手黨出身的家庭教師,死到臨頭都如此鎮定。”
黑色西裝的小嬰兒站在蛇群之間,沒有因為任何異象變的慌亂,黏膩濕滑的蛇信在他耳邊不斷顫動。
“你才是,這麼久都沒能奪走蠢綱的身體,已經相當焦躁了吧。”
“沒事的,不用擔心。”
六道骸輕笑起來,在鋪天蓋地的蛇群之中顯得格外詭異濕冷。
“隻要你們全部死在這裡,剩下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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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吉突然回頭看了眼身後。
映入他眼中的是空無一人的居民街道,意識到少年停下了腳步,走在前方的織田作也停了下來。
綱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說起來,今天沒有見到老師。”
“老師?”
“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有點奇怪的小嬰兒。”
綱吉笑着說。
“我的家庭教師。”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老師和織田桑有些相似。”
“我可沒有了不起到能當别人的老師。”
“您已經足夠了不起了。”
少年輕聲說道,他的表情沉靜下來,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語氣變緩。
“……老師的床不見了。”
在突然驚醒的這個早晨,偌大的房間之中沒有任何不屬于綱吉的東西存在。
不隻是裡包恩的吊床,藍波遺落在他房間的玩具也不見了。
“你們之前生活在一起嗎?”
“嗯。”
“關系真好。”
織田作感歎。
“也不是。”
想起黑色西裝的小嬰兒最初的不請自來,綱吉語氣有些無奈。
“隻是被動接受他的打擾而已,但是不知不覺的,覺得在那個房間中的不隻有自己讓人很安心。”
就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綱吉打開翻蓋手機,上面顯示着京子的名字。
“喂喂——啊!綱吉君!今天不是山本君比賽的日子嗎?你到哪裡了?難道是睡過頭了嗎?”
電話那頭的少女語氣頗為抱怨。
“明明還有半小時比賽就要開始了。”
少年的額發被陣風吹起落下後遮住了眉眼,他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說道。
“……是嗎,山本君已經重新開始打棒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