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的公園曆來都是談心的好地方，在深夜更是如此。

夏馬爾一邊哼着小曲，一邊熟練的按下全是日文的飲料自動販賣機按鈕，也不管深秋的日本已經足夠濕冷，撿起還帶着水汽的便宜啤酒拉開拉環痛飲一口後，發出了暢快的歡呼。

“就算是一直臭着張臉，該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是會解決不了。”

男人撇了眼一言不發站在邊上的獄寺。

“放松點吧臭小鬼，你這樣可不會受女性歡迎的哦。”

獄寺将即将燃完的煙頭按滅丢進垃圾桶，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不需要，也不用你操心。”

他說完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夏馬爾。”

少年區别于往日更加深邃冰冷的祖母綠眸子直視着自己眼前吊兒郎當的前家庭教師兼護衛。

“你為什麼來日本？”

不怪獄寺問出這樣的問題。

夏馬爾和彭格列并不存在雇傭關系，他本質上是個自由殺手，天性放蕩不羁，哪怕看在了恩人裡包恩的面子上坐鎮在了并盛中學，實際上也沒怎麼在大小事件中出過力，可以說忠誠心約等于無。

唯一一次産生存在感還是被黑曜衆抓去當了人質。

“……”

隻是見獄寺沒有和以往那樣被三言兩語激起脾氣，而是反問自己的來曆意圖，多少讓夏馬爾感到了一絲不悅，他鼻尖微微抽動了一下，眉毛上挑，言語間都帶上了些攻擊性。

“怎麼，這就開始排除異己了？”

“不。”

獄寺并沒有因為夏馬爾隐約透露出反敵意感到不愉快，反而像是回想起了什麼極不情願的回憶那樣，有些變扭的說道。

“十代目希望我和你談談。”

“……哈？”

銀色短發的少年有些煩躁的抓了抓着自己的頭發，讓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成熟疏離的表象稍褪。

=======半小時前========

“獄寺君最好在戰鬥前先和夏馬爾醫生談談。”

接受了獄寺的借口，決定給他一些私人時間的綱吉站在沢田宅的門口這樣說道，而自認為護送結束正準備轉身離開的獄寺在聽到這句話後動作一頓，有些疑惑的看着綱吉。

“遭遇六道骸的時候，獄寺君突然離開是為了去救夏馬爾醫生吧？雖然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的因緣，但是在那之後你們之間的相處似乎不怎麼順利。”

少年則是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笑容。

“明天對于參戰的人來說大概也會是攸關性命的一場勝負吧，所以，我希望獄寺君不要帶着迷茫和焦躁去戰鬥。”

綱吉的語氣平緩又溫和，卻讓獄寺生出了羞憤難當的情緒。

“……身為下屬，居然讓十代目看到了這等失态……實在是……”

“……不是哦，獄寺君。”

少年打斷了忠誠心過剩的友人的自我貶低。

他暖褐色的雙眸中像是滲入了帶有些許苦味的焦糖那樣，有些許的悲傷，又有一絲下定決心的明悟。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擔心你。”

獄寺在那十天當中的訓練并不順利，雖然裡包恩指定了夏馬爾當獄寺的師傅，但是夏馬爾本人并沒有教獄寺什麼有實質幫助的技能，隻是任由獄寺一個人埋頭苦練，為此獄寺甚至差點受了重傷，若非當時訓練到中途來查看友人們情況的綱吉發現，恐怕獄寺會就這麼摧殘自己的身體下去。

“而我也覺得，獄寺君雖然嘴上總是叫我十代目，但是其實已經把我……把我和山本君當作朋友了。”

他這份始終如一熾熱的忠誠讓綱吉又開心又難過，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才好，因為若是直面那份熱忱的話，就要承認一些綱吉不願意承認的東西了。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最重要的……果然還是獄寺本身。

“所以因為煩惱分神之類的原因落于下風，或者被人抓住把柄破綻而傷害那種事，我絕對不希望發生在獄寺君身上。”

“屬下一定不會……！！”

“戰鬥前的迷茫是大忌，足以左右生死。”

綱吉收起了笑容，認真的看着急于證明自己不會被這些瑣事拖累的獄寺，語氣稍稍變得嚴肅。

“獄寺君也懂吧？”

“……屬下明白。”

隻是唐突讓正直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去直面懷有複雜情緒的對象多少還是有些為難人了，所以眼見獄寺像是霜打茄子那樣洩了氣，綱吉忍不住輕笑出聲。

“别露出那麼不願意的表情，我覺得夏馬爾醫生會願意和你談談的。”

“因為那個人……”

========現在=========

“你腦子沒病吧。”

男人毫不禮貌的回答顯然浪費了綱吉的一番良苦用心，獄寺卻很能理解眼前這位吊兒郎當的男人做出的反應，換做是他也會這樣回答。

“你，你還是那個毛毛躁躁，不知禮數，一意孤行的冒煙炸彈獄……”

夏馬爾動作誇張的模仿着以前獄寺炸毛時的動作，成功讓銀色短發的少年徹底破防。

“差不多得了！你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遇到重要的話題，就插科打诨的混過去！”

不管是突然不再教他使用炸彈，還是突然從家族中辭職出走，即使是多年後再會的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始終都……沒有正面的面對過獄寺。

他到底在逃避什麼，又或者是實在厭惡自己的存在，以至于不想認真面對。

獄寺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想。

【因為那個人，在獄寺君快受重傷的時候一直在旁邊偷偷看着，所以我覺得，他一定不是對獄寺君的事毫無關心在意的。】

但正因如此才這般的讓人焦躁。

“擅自的教會我知識，又擅自的離開，這算什麼？自由殺手的一時興起嗎？！我是供你開心的玩具而已嗎？！”

不知道何時可以依靠 ，又不知何時會被推離，所以獄寺很早便放棄了去了解夏馬爾這個人，也不覺得了解他會對自己的現狀有任何幫助。

既會下意識的模仿對方讓自己覺得優秀的地方，又會下意識的厭惡那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