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間接達成目的的甯榮榮心情大好，她正纏着親人們聊天說話，其他人也願意放下手頭的事務松松氣。

俊秀的少年挽起袖口，把幾碟頗受女孩歡迎的糕點放在二女面前，其中還有星羅帝國民間特色的酥酪小點。

他的聲音裡有不經意的好奇，“榮榮怎麼想試試魂導器了？雪珂公主最近在天鬥城開了一家定制的衣鋪，還以為榮榮是為了那來的。”

“榮榮就沒想過也試着開一家鋪面來玩玩？”甯風緻開了個小玩笑，他一直很期待女兒的任何觀點，沒有人會嫌自己了解的太多。

“如果是魂導器的衣服那我還有點興趣啦。”甯榮榮用銀叉切下一塊翠玉豆糕送進嘴裡，眯起眼笑着回答。

她發覺味道格外适口後，便将盤裡的另外一塊放到朱竹清面前的金絲纏枝茶碟裡。

“那個鋪子我早就見過了，跟我的房間差不多大。”小公主實話實說，她在宗門住着精緻華美的獨棟小樓，足夠用一整層的空間來充作衣帽間。

“而且爸爸你們給我買了很多啊。”甯榮榮笑得甜美，“我覺得那些衣服也不怎麼好看，逛起來無聊的很。”

隻要一句話，随時都能有人來為她整理好服飾，普通的東西已經吸引不了甯榮榮，因為曾經想要的都得到了。不隻是雪珂公主的衣鋪，對别的華服甯榮榮也是興緻缺缺。

她的衣櫥裡裝滿了各家大師專門量身的親手定制，她的鞋子上裝點的是足夠送去拍賣行的閃爍寶石，東西多到榮榮自己也記不清楚。

少女是精緻愛美的，但不意味着她看見衣裙就會迫不及待的買單，這并不是必需品，更别提讓她親手去制作了。

在甯榮榮眼中，衣服首飾都是隻要花錢就可以買到的東西，如果花錢就可以得到，那意味着唾手可得。

“珂珂開店鋪應該也不是為了賺錢，她是皇室的公主，又不缺錢。”

少女白皙柔嫩的手搭在茶杯，隔着均勻的白瓷感受花茶的溫熱，“她倒是天天待在那，交了很多朋友。”

甯榮榮清澈的眼神若有所思，她不想去和那些人彎彎繞繞，明明雪珂也不情願，但即使是對于她們而言，也不是什麼不想什麼就可以不做的。

說句難聽的話，是仰仗着父親和宗門，她才可以随心所欲，不必身不由己。

“爸爸，你知道我不想做這些……”天真稚嫩的少女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聲音依舊輕靈透着狡黠。

甯風緻從來沒有隻把榮榮當成普通貴女來培養，那是他天賦最好的孩子，是曾經宗主的最青睐的繼承人。

“從小……在爸爸的教導下，我沒有學過應該如何讨好别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學會。羅裙華裳，金銀細軟都是身外之物，對于他人尚且如此，就更不會困住我的牢籠。”女孩笑的猶如春花明媚。

甯榮榮眼神越發笃定，她确信這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

她是甯榮榮，是天才的輔助系魂師；她是甯風緻的孩子，未來還會是大陸上頂級魂師宗門的擎天柏玉柱。

“我若是要做買賣，就必然做的最大最好。”甯榮榮讨厭受制于人的感覺，那些珠寶華裳就如同七寶琉璃塔。它們都華麗耀眼價值不菲，但卻沒有自保之力。

“那些高級時裝屋的衣裙都是誰去買呢？出身好的女貴族，女魂師。”少女臉頰微紅，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有着難以掩飾的興奮。

“可是爸爸，我們七寶琉璃宗會以此為生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比清楚。

真正占據七寶琉璃宗收入大頭的是稅收、資源以及債務等等。軸轳千裡的港口碼頭、車水馬龍的要塞城市、馬咽車阗的商道，無論哪一個所帶來的收入都不是一個小小的時裝屋能夠比拟的。

做得再好，不過也隻是昊天宗唐月華的月軒那般高度，這還是有着天鬥帝國帝王在背後站台的結果。

甯榮榮心裡有一杆秤，她雖然沒有直接的認識，可卻也常年受到爸爸的耳濡目染，言傳身教。

唐月華就不是爸爸的座上賓，隻需要一個判斷，聰慧的小公主就已經十分了然。

珠寶華裳要得到頂級權貴們的認可才有價值；七寶琉璃宗要在武魂殿和帝國之間斡旋才能保存自身，少女雖然還沒有意識的如此準确，但她的直覺是天賜的敏銳。

出宗的曆練讓甯榮榮有了幾分别樣的心思，她知道了交易本就不是一件雙赢的事，不是一手交物，一手給金魂币那麼簡單。

就像自己能夠用父親去對抗弗蘭德一樣，在這個強者為尊的大陸，珍寶不一定是要用金魂币去購買的。他們可以用魂力去搶奪，可以用權力去壓迫，隻有實力讓天平平衡，這才是所謂公平交易的開始。

甯風緻眉梢舒展開，點漆般的眸子中有亮光流動，“榮榮，現在的你讓爸爸很驕傲。”

“爸爸……”甯榮榮反而愣住了一下，她到底不過隻是十幾歲的女孩，眼眶罕見地泛着紅。

她是會因為想要得到爸爸的注意而鬧出動靜來争寵的女孩，怎麼可能察覺不到爸爸的變化。但他們十幾年的寵愛讓甯榮榮已經習慣了，她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直到史萊克，直到竹清來了，直到父親變了……甯榮榮背地裡流淚過，不滿過。

可是朱竹清的一句話讓她在那天沉默着思考到了深夜，她說：“榮榮，你打算去怪甯宗主嗎？”

是啊，她難道要去責怪自己的爸爸嗎？那個為了自己和宗門付出一切鞠躬盡瘁的人，他做錯了什麼呢……

“我長大了是嗎？”

甯榮榮忍不住擡手捂住了嘴，明明眼裡晶瑩，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

甯風緻起身擁住自己的女兒，甯榮榮在他的懷裡顯得嬌小玲珑，少女伸出手臂緊緊攬住了父親。

纖細柔軟的手指攥着男人的錦衾披風，看上去極為用力，甯風緻輕輕的把自己的手掌覆在女兒之上，慢慢打開對方的手指，将一物置于其掌心。

那是一顆晶瑩的靈石，通體有絲緞一般的光滑流轉，泛着一縷縷霞光，洪荒之氣滔滔。

“這是屬于你的星宿，榮榮。”甯風緻的聲音顯得沉谧溫柔，宛如一陣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