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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殊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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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露珠滾動,滴水打葉。他側倒在細碎枝草間,氣息艱難,疼痛的後腿不住抽動。樹洞潮濕,空氣黏重,視野裡黑白交錯,溫熱的露水滴落腹部,滲進他張開的毛發。身軀愈來愈冷,他擡不起耳,卻聽見山林間細微的響動,沒在嘀嘀嗒嗒的水聲中。他努力張合鼻翼,嗅到禽類羽毛的氣味凝固四周。

“子仁……”遠處傳來一道模糊人聲。

羽翼撲扇聲掠過頭頂。長耳微顫,他本能地踢騰四肢,卻教驚恐扼住喉管,徒勞踹起一片塵土。

“子仁。”那人聲仍在遠處呼喚。

飛禽強烈的氣息逼近,他掙紮欲逃,後腿急蹬,隻覺斷裂的骨塊刺穿皮毛,熱血淌出穿口,細小的石子一遍遍割過腹底。

“子仁?”

他終于翻起身,歪倒一下,撲跳向前。露珠抖灑,落羽飛卷,漆黑的鳥翼撲騰眼前,利爪勾破他的耳尖。

“子仁——”

人聲倏爾靠近,周子仁驚醒過來,張眼隻見竹屋昏暗的房頂,心跳急急入喉,口中仍喘息不止。吳克元單膝跪于榻旁,見小兒眼中驚懼之色未褪,便攬其後頸,扶他起身道:“噩夢?”春夜潮悶,崖壁間卻風高,竹屋移門敞開一半,内室清涼,竟教這小兒發了一身冷汗。

周子仁喘着氣,神志已然回籠,心跳卻又快又重。他點一點頭,竭力平複氣息,揾去額汗道:“子仁無礙,吳伯伯快歇息罷。”

透過面具眼洞細看他一番,吳克元欲言而止,最終隻道:“若有不适,即刻喚我。”

周子仁颔首,待吳克元回到梁上,才輕舒一口氣,起身趿鞋。一身冷汗倍覺寒涼,周子仁拿汗巾擦過身子,披外衣踱至廊中,對月而坐。涼風習習,月朗夜清,竹梯邊纏繞的紫藤沉睡月下,尚未抽芽。他仰頭望月,心跳已漸落回腹中,夢裡景象仍曆曆在目。

上一回……好似是在逃離北境以前。周子仁想。為何又會……

他低頭翻開掌心,望着兩道肉疤出神。李明念所述煉氣之法忽現腦中,周子仁遲疑一會,盤起雙腿,合眼凝神。清風拂鬓,樹海飒飒,他聽得山中有獸走蟲飛,溪流擊石,枝斷葉搖……一切細微聲響清晰入耳,乘一股無形之勢起伏流轉。周子仁吐氣調息,順勢吸納,果然感覺一縷溫熱之氣入體,卻仿佛異物強侵,絲毫未覺李明念說的輕盈感。

呼出那縷異氣,周子仁不禁疑惑。可是納氣不夠?

他複又引氣,細細攢納于經脈表端,待氣聚成流,方運氣下沉,試将那溫流迫入丹田。不料氣行如滞,流經之處隐隐作痛,周子仁擰緊眉頭,半天不得法,隻好凝神轉氣,強壓向丹田——

腹腔驟然劇燙,一股強波自經脈深處迸出,他隻覺腦中振蕩,那炸裂的熱氣已沖破筋肉。

清靈的熱浪湧向八方,穿透竹屋四壁,拂過梯間青藤。梁上之人猛地睜眼。

“子仁!”

周子仁喉頭一熱,噴出一口鮮血。

-

山風入谷,氣卷灰樓。月影間微塵異動,車羽寒盤坐閣頂銀絲上,眼皮一擡。

窗畔玉蘭花苞綻,巫重陽忽坐起身,但見蟾光籠暖帳,身旁妻子仍酣睡夢中。

山腳高牆影長,老者醉卧其間,趾勾酒壺,腳踝戲轉。兩條臂膀粗的鍊條嘩啦一串疾動,他雙足鐵環一緊,酒壺從趾間滑落。擡手接過酒壺,老者斜眼去瞧繃直的粗鍊,回望向山梯盡頭。

地底鐵鍊振響,祠堂壁上影跳。一陣熱湧随息沁體,蒲團上小憩的李明念身體倏輕,渾濁疲頓的神思清明一片。咦?她張開眼,摸了摸臍下三寸之處,丹田中竟靈氣充盈,隐現成型之勢。怪了,眼下是什麼時辰?李明念爬将起來,兩腳着地方覺異樣,脫去長靴一看,足底可見大片淡黃藥漬,劍傷卻了無痕迹。

-

竹屋廊下,吳克元落至小兒身側,低聲急問:“發生何事?”

周子仁瘦小的身軀蜷作一團。他滿口腥甜,渾身劇痛,隻得壓緊脹痛欲裂的胸口,呼不出一口完整氣息,更答不出半個字。見他袖管染血、肘節僵顫,吳克元當即探他頸脈,指下脈搏節律紊亂。他收緊拳心,正欲抱小兒直奔峰頂求救,便聽一聲命令道:“退下。”

他頓住身形,轉頭見一道人影盤坐小兒身後,玄青長衫沒在檐影中,瘦削的臉顴高颌寬、毫無表情,正是閣主李顯裕。吳克元連忙退至一旁,微微擡眼,見李顯裕右掌覆上小兒背心,腕勁一提,竟似将那背脊吸附在手,引其擡起上身,露出一張蒼白臉孔。

層層劇痛碎體,周子仁意識已近混沌,隐約耳聞“閉息”二字,即下意識屏住呼吸。一線清涼注入脊心,如溪流沖潤經脈,流轉往複,彌平他體内橫沖直撞的氣息。周身裂痛漸退,小兒口角血迹未幹,頰上卻已恢複幾分血色。

數息過後,李顯裕斂氣回掌,周子仁頓時脫力,經不住陣陣餘痛,伏地喘氣。淡瞥他一眼,李顯裕目光移向左側竹梯。

月霜鋪地,青藤攀繞崖壁,懸墜叢叢紫花,淡香撲鼻。

“吳克元。”他喚道。

候在一旁的影衛垂首,未及應出一個音節,便覺喉間一痛,人已教鐵掌掐住前頸,掼向地面。聞聽身側悶響,周子仁轉過頭去,恰見李顯裕單膝支地,右掌緊鉗吳克元頸間,左手反握其長刀,刃尖正懸于他腹中練門之上。

小兒心跳一滞:“吳伯伯!”

“再予你一次機會。”李顯裕緊盯那張玄底面具,待周子仁的驚呼置若罔聞,“當初你二人南下,為何不走官道?”

刀尖與練門僅一寸之距。吳克元筋肉緊繃,暗自捏拳。

“我身受重傷,他不肯撇下我,便拖着我避開了官道。”

李顯裕神情冰冷。

“你既傷重至不得走官道,他一個七歲小兒,又如何能帶你逃出北境南下?”

吳克元不答,任頸側五指掐進皮肉,緊挨突跳的青筋。眼見他命懸一線,周子仁竭力爬起身,撲跌到李顯裕腳邊。

“李伯伯,此事子仁可解釋——”

“說。”李顯裕打斷他,視線仍未從那面具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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