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是年紀還小,幾幅好湯藥吃下去,病算是快快的好了。
這幾日天氣越發暖了,采荷進到屋裡來,正想跟小姐說下外頭的花開了,卻看到沈明珠随意坐在榻上懶懶的看着手中的書。
按理說這個時候,少爺定然是在書房的,自家小姐這時候也該去泡一壺上好的明前龍井,放到入口微燙就趕緊送去的。
而此時的沈明珠看着手上的志怪小說,以前吸引自己的驚奇片段也讓她沉不下心去。她現在就是想打發打發時間,好讓自己不再想表兄說過的那些話。
現在她都不敢踏出自己這院子的門了,隻盼着表兄能早日入仕,到時候忙起來,就把昨個那茬子事給忘個一幹二淨。到時候就算兩人在府裡頭碰着面,也還能互相點個頭。
或者,再過些時日,她也得找個别的去處了。
畢竟,她也已經快要及笄了,按理說在江南那邊應該是已經相看好人家,等過些日子就可以下定的。但這裡是京城,随手丢塊磚頭瓦塊出去,濺起的泥點子就能碰着貴人的腳後跟。
沈明珠長歎了一口氣,況且,她這樣的出身,不說别的,就連嫁妝都裝不滿半個箱子。莫說是表兄這樣豐神俊朗的狀元郎了,就連她自己個想明白這事的時候,都覺得實在是癡心妄想。
等到采荷走過來提醒她該吃飯了的時候,就聽到沈明珠帶了點病中的沙啞低聲說了一句:“我就是覺得,好後悔。”
她後悔自己那般癡妄的喜歡表兄了。
以前她學刺繡,劈線的時候總是偷懶,覺得劈作十份和八份差不了多少的,最後攪得那一團亂,紋路全壞了。叫母親歎了口氣,用那指尖戳了下她的額角。
“你呀,就是不聽話。”
“喏,全繡壞了,先前教你你不信,非得拿自己的頭碰到那南牆上,才曉得疼了吧。”
是啊。
她真的好疼。
也真的好後悔啊。
采荷不明白她的話,心裡頭還是覺得替小姐委屈,自從五年前她被指派給小姐作丫鬟,她年紀長小姐幾歲,幾乎是看着小姐一點點長大的。
看着小姐這樣悶悶不樂,心裡頭也覺得不舒服。所以念頭一起,正好想着謝府院子裡頭有幾株桃花開了,正是好時候,倒不如讓小姐去看看花,把那些糟心事忘了也好。
“小姐,後院裡頭的那幾株桃花開了,那叫一個熱鬧,”撓了撓頭,采荷想不出什麼詞來勸和,“趕明到了夏天,定能結上大大的桃,好叫咱們呐吃個飽。”
這話說的有趣,引得沈明珠難得露出個笑臉來,她琢磨了下,表兄向來都是在書房的,鮮少在後院。況且現在這個時候,估摸着不在書房也是去他的幾個同窗家中了。
她放下手中的書,吩咐采荷又拿了件粉色的外衫披上,免得一會吹了風又病上,平白浪費那些好湯藥,又惹得表姨母擔憂。
其實謝府已經算是很大的院落了,是以前謝侯爺祖上傳下來的,後院景緻頗有些宮廷風格在裡頭。謝夫人同沈明珠一樣,都是江南人士,婚後謝侯爺為了讨她歡心,又加了些蜿蜒起伏的小橋流水以及幾座精緻小巧的亭子。
她們兩個離了沈明珠的院子,順着這些精緻的石闆路,繞了幾個圈,遠遠的看着那幾株高大的桃樹上盡數是些開了的花了,卻又再繞過一片假山才走到那裡。
這幾株桃花開的實在太過熱鬧,看的沈明珠一陣恍惚,這樣的花她以前隻在故鄉看到過,來到謝府這五年,竟然從沒提起念頭來這裡看看過。
原隻是她的心思從沒放在這上頭,隻記得那人喜歡的是清雅脫俗的蘭花,自然是忘了她本來喜歡的就是這樣熱熱鬧鬧的桃花、杏花,開了春就挂在枝頭上,誰不嫌棄誰的那樣擠在一起。
到了夏日裡,還會快快活活的結上一樹的果子,甜也好、酸也罷,都對得起它自己開過的那些花。
采荷也有些開心,看着小姐喜歡這些花,她也覺得與有榮焉,直接開口提議道:“小姐,不如折上幾枝插到瓶裡頭,也好看個熱鬧。”
沈明珠看着那熱鬧的花,被風吹過顫顫巍巍的飄落了一片下來,不由得搖了搖頭。
“在這上頭才是熱鬧,要是折了放到瓶子裡去,夏天還怎麼吃果子啊。”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假山後頭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在春日裡頭想着日後的果子,你這表妹倒真是個有趣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