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把頭發擦幹,電熱水器的燈驟然熄滅。
他早有準備,拿起旁邊的手電筒,走到客廳點燃蠟燭。然而衣服穿到一半,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是鄰居來借蠟燭?
宋柏本能地查看穿着,藏藍針織衫,寬松家居長褲,并無失禮或不妥。走到門前詢問,“誰?”
“是我。”微微發抖的女聲,“能開下門嗎?”
半響,門開了,黑洞洞的樓道裡露出朱槿蒼白驚慌的一張臉。見到他,立刻得救似地睜大眼,“你知道怎麼回事嗎?為什麼斷電了?”
宋柏門開得不大,身體嚴嚴實實堵住縫隙,是個無聲的送客姿勢,“今明兩天有電路檢修,樓下的通知寫了。”
想必她是沒看見,或者看見也沒往心裡去,他拿過随手擱置在玄關的一捆蠟燭,“給你。”
朱槿看了眼蠟燭,沒接。隻是抱住雙臂摩挲,可憐兮兮道:“我能進去等嗎?”
宋柏瞥了眼她單薄的衣着,不為所動,口吻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不行。”
“哦,那謝謝你的蠟燭。”她乖覺地伸手接過,笑了笑,退後一步看他關上門。
宋柏的面色卻有些古怪,覺得說不出地反常。朱槿從來最會得寸進尺讨價還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說話?他屏息聽着門外的聲響,可過了許久也沒有上樓的腳步聲。
不會還等在門外吧?她又想做什麼?
胸中湧上一股煩躁,宋柏唰地拉開門,正對上一雙黑潤雙眸。
朱槿蜷成一團蹲在黑暗中,花苞似地裙擺鋪開,懷裡還抱着他剛給的蠟燭。
“還不回家,坐在這像什麼話?”沒來由地,那股燥意更烈了幾分,如滾滾烏雲,随時能降下雷雨。
女人瑟縮一下,仰起臉:“剛剛我急着出來沒有帶鑰匙,結果門被風吹關上了。”
老式門确實容易有這個問題,有時候隻是出門放個東西,來陣風便能把人鎖在門外。家屬院時常有人中招,不是什麼新鮮事。
“備用鑰匙呢?”宋柏眉頭下壓。
“我這把就是備用鑰匙。”其他鑰匙都在房主法醫大姐手裡。
“阿嚏!”朱槿打了個噴嚏,搓搓胳膊,讨好地笑,“你當我不存在就好,應該也不會很久。”
停電要持續兩個小時,深秋的晚上說話已有白氣,她這樣等在外面,凍病都是輕的,
宋柏躲過她的視線,轉身:“進來。”
燭火跳動着,客廳裡的兩人相隔恰到好處,隻有宋柏手裡筆記本翻動的聲音時不時攪動膠着的空氣。
朱槿裝模作樣地給法醫大姐發短信,詢問是否有其他備用鑰匙。她擺弄完手機,把它屏幕朝上地放在桌上,問宋柏:“可以用下洗手間嗎?”
宋柏翻過一頁工作筆記,擡手作了個請的姿勢。聽見洗手間的門栓輕響,他極輕地吐出一口氣。
總算可以短暫擺脫被她注視的煎熬了。
從她進來,視線就遊絲般纏繞着他,仿佛無形的手拂過每一寸皮膚。更令他懊惱的是,他的心跳竟然在這簇目光中越跳越快,連握着筆記本的手心亦沁出薄汗,筆記上的橫平豎直更是全都長了腿,滿頁亂竄,半天沒看進一個字。
“叮——”
她的手機有新短信進來,屏幕瞬間亮起,映亮了剛剛停留的頁面。朱槿走時沒有鎖屏,聊天欄上的内容一覽無餘。
宋柏無意窺探他人的隐私,但黑暗中的光源吸引着人眼的本能,他在自己反應過來前掃視屏幕。隻這一眼,不知是難堪還是赧然的情緒驟成燎原野火,他的喉管被灼燒得發不出聲音。
——曼語:“怎麼樣!?!?”
——發件人:“他看起來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