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海平微一颔首:“靠手下産業混口飯吃。”
“難怪能有空閑去海灘,這樣的好膚色可不容易曬出來。”朱槿笑眯眯道。
此言搔到癢處,連海平立即得意起來:“自然,這可是加州沖浪三個月的成果。”
話說得謙虛,神态不掩高傲,簡直是教科書般的二世祖做派。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掉入語言陷阱,把對方想知道的信息拱手奉上。
“您對加州很了解嗎?”
“何止是了解。隻有加州的海浪打在身上才夠勁,上了岸抹椰子油喝啤酒。精釀可好喝了!”他豎起大拇指,滿臉興奮。
朱槿:……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錯覺吧?
做投資的人是不能離開市場的,能花三個月在肆意沖浪上,平日大概率不管事。而且她的項目不大,不至于被下屬拿來驚動這個享樂派人物。
不是投資方,範曼語家那邊也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号人。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朱槿心中疑窦愈深,嘴上依舊撿着沖浪攀岩類的東西說。她前世交遊廣闊,見識不淺,随便幾句,引得連海平頓生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總算他沒忘了正事,見吸煙室内人越來越多,提議道:“朱小姐真是好品味。不如我做東,換個安靜些的地方邊吃邊聊?”
……
白象餐館才開沒幾年,已經跻身為A市最有品味最小資的約會地之一。
不同于某些餐廳内用力夠猛的甜膩,這裡的裝潢雅緻宜人,又不乏巧思,處處是自然系的花草,反而讓人更能放松下來,暢所欲言。
不幸的是,春潮般的風信子香氣在男人筆直如劍的腰背上铩羽而歸,悻悻地消散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
對面的女人悄悄擡眼,又腼腆地收回目光。
——“外形工作哪哪都好,聽說年中就要升警督了。就是話少。可甜言蜜語又不能當日子過是不?”
——“大院裡看着長大的好孩子,潔身自好不說,為人是最正派的,家裡家外都能抓!”
表姨拍着胸脯保證,“姨的眼光你還不相信?”
她當然信,所以她來了。
事實證明,表姨的誇贊甚至算得上謙虛。對方在現實層面上無可挑剔,連個人條件也極為出色。
她眼簾微擡,偷瞄了眼男人好看的喉結,又飛快低頭,攪弄起面前的羹湯,兩頰绯紅。
“我也養了蘭花,但葉總也抽不長。什麼時候你有空了,可以幫忙看看麼?”她的發問輕聲細語,極有分寸。
蘭花難養,且講究極多,借着探讨,一來二去便順理成章。
這是非常東方式的邀約,哪怕放在明清話本子裡也毫無違和感,就像她這個人。
性情溫柔斯文,研究國畫,也門當戶對。喜歡花鳥,指甲幹幹淨淨并攏在杯旁,米色襯衫裙也是長袖,隻露出頸上細細珍珠項鍊。
這樣的女人,原本應該完美符合宋柏對妻子的所有定義。可是……
不,沒有可是。這才是一個合适的妻子,長輩們耳提面命的好女人。至于别的什麼人……
他不需要。
筷子狠狠用力,溜魚段應聲而斷。
女子遲遲等不到回答,輕聲問,“宋隊長……宋警官?”
“别叫我宋警官。”
不及思考便脫口而出,宋柏看見對面女人驚愕的臉,閉了閉眼緩和聲線,“私人場合,不合适。”
果然和表姨說得一樣,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啊。但是直接叫宋柏,會不會太過生疏直接了呢……
女人茶色的眼睛泛起羞澀,試探道:“那……宋大哥?”
他不說話,算是默認。
就這樣吧,生離死别也算見識過不少,誰沒了誰不是一樣過,他偏不信這個邪。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女子剛想重啟話題,餐館門口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經理不知何時等候在那裡,客氣地對一男一女說着什麼。
男子樣貌倜傥,質地考究的西裝,手腕間若隐若現的豪表顯出不凡身價。女子披暗銀色絲絨西裝,露出下面深紫色的魚尾裙裾,一對鑽石耳墜顫巍巍打着擺子。
相當亮眼,也相當登對,她在心裡默默贊歎,學美術的人總是對美有着驚人的捕捉力。
她轉過頭,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宋柏的眼睛死死鎖定着門口的方向,手中捏着筷子的指腹發白。
而那對男女已經向他們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