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出生時醫院外百花具凋,唯有松柏長青。那時正值深秋。
兩人怔在原地,一時都沒能說出話。
陳嬸疑惑地在他們之間掃視,“你們認識?”
“嗯。”宋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宛若實質。
“點頭之交。”尾調急促上揚,朱槿撇了眼那箱女裝,下巴稍稍擡起。
真要命,怎麼分手後哪哪都能碰上他?
而且兩人在一起時,他可從沒提過福利院的事。還秋生,哪來的小名,土了吧唧。
分手沒幾天,就帶着一堆裙子來獻愛心。他又是哪來那麼多女人的衣服?
沒來由地,朱槿想起上次在餐館撞見那位秋小姐。溫婉大方,氣質不俗,所有男人都會喜歡的類型。
語調還是和緩悅耳,卻不自覺帶上涼涼的譏嘲,“宋警官這樣的大忙人,還專門跑一趟送衣服啊。”
宋柏的眉頭狠狠皺了一下,像是被刺痛般。他沒有說話,黑潤的眸子靜靜望過來。
朱槿如鲠在喉,被他這樣看着,仿佛她才無理取鬧的小孩。而他,擺出那副寬大處理的樣子,嘲笑着她蠢蠢欲動的勝負欲。
“院長!油開了!”一個小蘿蔔頭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扒着門喘粗氣,“該下丸子啦!”
陳嬸聽了,手忙圍裙上抹了把,拔腿往外走,“那你倆先聊,一會吃飯。”
來不及回答,她已經小跑着往前院去了。來報信的孩子嘻嘻哈哈跟在後面,院子很快重新安靜下來。
“嬸子方才還和我還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呢!”朱槿重新開口,閑話家常般。
宋柏猛然看向她。
她笑得清淩妩媚,卻聲聲如刀,“要我說嬸子是多慮啦,宋警官好事将近。我得先提前恭喜你百年好合……”
“朱槿!”
宋柏驟然打斷,唇微微泛白,不堪忍受痛楚般抿起。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像是祈盼探進靈魂深處,能再挖出曾經最熟悉的東西。
對視間,她的喉極細微地滑動一瞬。下一秒,下颌依舊高高擡起,薄唇輕啟,“……早生貴子。”
流雲西去,風拂動柳枝的沙沙聲自遠而近,夕陽終托不住楊花,由它委頓在地。
他劇烈起伏的胸膛霎那間平息,變為垂死的直線。
“好事将近?”半晌,他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格外古怪,含了某種朱槿從未見過的戾氣。
心頭砰砰疾跳,朱槿警惕地後退一步。她忽然覺得,這個院子太大,也太空了。
宋柏并沒有上前,他站在那,似與廊柱斜長的陰影融為一體,隻死死鎖住她的視線:“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四處留情,拈花惹草?”
一股無名業火直燒上來,沖得朱槿連畏懼也忘記。
她仰臉逼問,“什麼叫沾花惹草?你以為你算什麼?憑什麼對我的事指指點點?”
“我算什麼?”宋柏喃喃重複,陰影中,黑亮的眸子暴怒而哀痛,“是啊,我自始至終就是你打發時間的玩具,不用你來提醒我。”
“……”
晚照餘晖中,他的瞳仁似要燒起來。被那目光燙到,朱槿的心有一瞬攣縮。
她别開臉,反唇相譏,“你知道就好。”
幾秒的寂靜。
宋柏身側的拳緊緊攥緊,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朱槿全身發麻,暗地咬牙,蓦地掏出錢包:“放心,家務不讓你白做。勞務費我現在就付你。”
她還未打開,手腕蓦然被人擒住。他的動作粗暴且淩厲,朱槿被這股力道沖得重心不穩,向前趔趄幾步,幾乎貼上他胸口。
男人的掌心是常年練槍的老繭,仿佛熔爐中的鋼铐。灼人熱度烙在細嫩皮膚上,燒得她兩頰绯紅,又氣又急地掙紮。可任憑她如何用力,那隻手就像鐵鉗般紋絲不動。
“放手!”朱槿腦中嗡嗡,惱羞成怒,“我報警了!”
話一出口便後悔,果然,男人手上力道更大,她的腕骨開始隐隐作痛。
“哎!你倆幹嘛呢還不過來?飯好啦!”
陳嬸的大嗓門打破了焦灼的氣氛,随即是急促的腳步聲。
宋柏恍若未聞,離她越來越近,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完全全包裹起來,兩人的鼻息從對峙到交纏。
朱槿看不清他的神情,周遭的所有都似乎沐着暮景的光暈,暧昧又慘烈。
“快松開!”朱槿驚慌起來,使勁掙紮着,又踢又打,試圖掙脫桎梏。
宋柏還是不說話,仿佛沒有痛覺,隻是看着她。
腳步聲到了院門口。
他驟然松手,後退一步。
“哎呦你倆還在這站着幹嘛呀?走走走!飯桌上聊。”陳嬸招手,旁邊的幾個小尾巴一人拿着小碗,吧唧吧唧吃得正香。
“改天吧,局裡臨時有事。”還是一本正經的口吻,宋柏對陳嬸稍稍示意,掉頭便走。
“哎!秋生!”陳嬸喚道,見他頭也不回,隻歎了口氣,“這孩子。”
她唰地看向朱槿:“你可不能跟他似的。走,陪嬸子吃點!”
朱槿心緒不甯,勉強笑笑,“嗯。”
陳嬸手藝極好,蘿蔔丸子焦香酥脆,可朱槿隻機械地咀嚼,味同嚼蠟。
陳嬸見她神思不屬,往她碗裡夾了一大塊水煮魚,“小槿啊,網上那些話别放在心上。那是小人見不得你好,真往心裡去才是如了他們的意呢!”
提起工作,朱槿臉上恢複了神彩,唇角是勝券在握的弧度:“嗯,放心吧。”
陳嬸見她神态自若,心裡也有了底,笑道:“你這是有辦法了?”
朱槿笑而不語,夾起埋在魚肉下吸飽湯汁的豆芽,配上香噴噴米飯一口吃下。
解決辦法?不,最好的辦法永遠都是未雨綢缪,先發制人。
同一時間,熱搜排行榜上蹿出了新話題,紅彤彤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陷害?第一網紅店迎來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