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個報告預計着要熬一晚,蘇建設送走蘇紅英後回屋泡了碗濃茶,趕緊就着煤油燈打了個稿,想想又擔心自己說得不清晰,尋思至少得送個實物進市裡。
要送實物的話,那便急不來了,大可以把事情弄得完滿些,比如做這工具的人,要不要一起帶去?畢竟她做出來的東西,她是最了解的。
想到蘇茵,蘇建設便回憶了下,蘇家這丫頭吧,長得好,但不是個高調性子,所以他平時是沒什麼印象,沒想到還有這頭腦。
拾掇羊皮子的工作常年有,大把人參與過,就沒她那麼能的,不聲不吭的就搞了個驚喜出來,一下子把效率提高了幾倍。
蘇建設想起隔壁楚坡公社,前些年也出了改良工具的事,那一年縣裡的先進公社就是楚坡公社,把他們隊長得意得念叨了整整一個月。
他們清河公社這回整出的是新工具,比改良要強一些吧?真推廣到市裡紡織廠去了,那帶來效益可也比楚坡公社多多了。
蘇建設兩廂對比,感覺先進公社的榮譽已經穩了,頓時下決心,必須帶上蘇茵再争個表揚!
先進公社是集體的,他作為大隊長,好歹得給有貢獻的人再争個先進社員啊!
……
蘇茵還不知道這個安排,晚上下工回去又看了一天的書,想着過幾天回校的事情,有點苦惱。
她肯定是要跳級的,但這件事不是她說了就算,她至少要解決兩方面阻力,學校,以及蘇父蘇母。
蘇父蘇母很寵她,卻不會随意放縱她,他們很看重蘇茵的學業。她平時成績不算很突出,冷不丁說跳級,蘇父蘇母那邊肯定得解釋清楚。
學校也不會任由她申請就答應,至少得考察清楚她有跳級的能力——這點她倒不怕,左右就是請高年級老師出題,她回校後想辦法借了高年級的書學幾遍就行。
事情都是一點點辦的,蘇茵想清楚後,那點苦惱也消了,沉沉入睡了。
轉眼就是四天,秋收已經到了尾聲,蘇茵拾掇羊皮子的工作也停下了,據登記員說是近期已經沒有羊皮,要等下一波運送過來了。
而且以後拾掇羊皮子也要調整工分計算方式,不再按照一張一個工分的标準計算。
像蘇茵在内的,一開始就參與拾掇工作的社員,都早有預感,聽了也沒覺得詫異,現在拾掇羊皮子比之前輕松快捷多了,一個小閨女好好幹,一天都能掙快二十工分,比那些下地的辛苦活都掙得多,更别說那些本就手腳麻利的婦女了。
這幾天,就拾掇羊皮子這份活,一躍成了清河公社最火爆的工作,很多人都蠢蠢欲動,要不是工作名單早就确定了,不知要有多少人争搶,但就算這樣,也還有些不省事的,想找隊長蘇建設說情,隊長都被煩得怕了。
反正現在這工作成了香饽饽,下次也不知道還輪不輪得到自己,再說這幾天大家掙的工分比得上平時半月掙的,也算是賺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蘇茵把這件事說了,蘇家人雖然有點遺憾,但也知道這幾天公社搶工作的情況,倒也沒什麼不甘心。
既然蘇茵這邊沒有工作了,蘇家爺爺便叫她銷假回校上課,看了一眼飯桌上靜如雞子的蘇二嬸,和默默吃飯的蘇華,皺眉讓華子也回學校。
蘇二嬸頓了一下,沒吭聲,倒是蘇華沒什麼想法的樣子,聽說不用幹活了,露出一點喜色。
蘇茵吃飯間隙注意到她們的臉色,心知家裡有事發生,隻是不知道是什麼事。
晚上回房蘇茵順口問了蘇母,蘇母還真知道,壓低了聲音告訴蘇茵,蘇華的工分隻給家裡交了小部分。
難怪蘇家爺爺不滿,幹脆讓蘇華回校呢,蘇茵恍然。
其實随着時代發展,人們越來越講究個人的經濟獨立了,她受着時代熏陶,也不擁護錢要全給家裡的做法。
隻是每個時代、每個家庭的情況不一樣,需要具體分析。
這個時代不講究封建大家長了,但是沒有分家,蘇家就是經濟共同體;而且這個年頭條件艱苦,想發展得更好,确實就得一大家子擰成一團——别看蘇父蘇母攢錢給蘇茵買這買那,但那都是給家裡幹完活後,又另外想法子掙的工分,他們該給蘇家交的,一分也沒少過。
就連蘇茵,這次掙的不少工分,大頭也都交給了家裡,留的十幾工分,是蘇奶奶在蘇家爺爺默許下,塞回給蘇茵買零嘴的——蘇家三房,各自都成了家,私下留點錢很正常,何況蘇茵蘇華都是孫輩,蘇家爺奶也是疼的。
蘇華那邊,蘇家爺奶本來也是這樣打算這樣處理的,誰知道他根本就沒給家裡交多少,難怪蘇家爺爺心裡不痛快,直接讓蘇華回校了。
蘇茵無話可說。
與此同時,蘇家二房裡氣壓壓得很低,蘇二伯的聲音也壓得低,但怒氣卻壓不住,“華子咋回事?咋就給家裡交了那點工分?要不是媽找我說我都不知道!”
蘇華脖子一縮,往後躲了,“媽叫的,你找她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