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蘇玉梅和林衛國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蘇茵想着别的事,也沒有吭聲。
直到進了家屬區,蘇茵回過神來,叫住了姑姑姑父。
“诶,好。”
蘇玉梅和林衛國很快找了地方坐下,速度之快讓蘇茵有種他們在等着她說話的錯覺。
蘇茵搖了搖頭,先問姑姑蘇玉梅棉花糖賣了多少錢。
蘇玉梅下午時已經統計過,這時候便直接報出了數字。
“有十五塊五毛。”
這收入算很不少,一天就抵得上一般工人大半個月的工資。
而且今天屬于棉花糖開賣的第一天,不少人還不知道有這麼個新鮮事物,後頭幾天消息發酵知道的人多了,還會有一波購買的熱潮。
蘇茵的預估裡,大概要三四天的時間,熱潮才會冷卻,人們恢複正常的購買頻次——但以棉花糖的外觀與口感,不熱賣也不會愁賣就是了。
不管如何,今天的收入算得上可觀,蘇茵還是比較滿意的。
蘇玉梅和林衛國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沒有一千五巨款對比的話——
事實上蘇玉梅和林衛國這時候都還有些不真實感。
那可是一千五百元!
在張主任這種幹部的眼中,那是工人四年左右的工資,說少不少,說多不多。
可是對于蘇玉梅和林衛國這樣工薪家庭來說,意味是不一樣的。
的确,他們每個月工資不低,雙職工甚至隻要兩年就能拿到這筆錢,可是扣除吃喝日用,孩子老人開銷以及人情往來,他們存下一千五百元,恐怕至少七、八年!
哪怕不以薪資标準計,就拿到市場上說,這時候一輛鳳凰自行車不到兩百元,一台14寸的紅星電視也才不到一千元呐。
這都是這個時代頂頂好的東西了,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屬于誰家有馬上能在整條街上傳一圈兒的程度。
要是換成普通的商品計算,那一千五就更不得了了,一大家子嚼用個五六年都不成問題。
而就這麼一大筆現錢,就這麼輕輕松松地落入蘇茵的兜裡了。
不,也不能說輕輕松松,但總之是超出意料了——張主任過來時,林衛國心理的預期都是覺得能拿個幾百元就很好了,反正是遠想不到、也聊不到這個數的。
太超過預計,就把驚喜的心情都壓下了,哪怕蘇茵清點了五十張大團結,推過來放在桌子上,示意他們收下時,蘇玉梅和林衛國都一時反應不過來。
“給我們的?”
蘇茵笑眯眯地點頭,“這段時間姑姑姑父辛苦了,收下吧。”
蘇玉梅和林衛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動,但是……
“我不能收。”蘇玉梅正色道,“沒有外嫁女來薅娘家的道理。”
她以為蘇茵年紀太小,不懂這些,還想拆開揉碎了講,“今天我要是收了,你爺奶就不好做了,到時候哪怕你們三房沒意見,大房二房也會有矛盾,我回家也不好意思見幾個嫂子了。”
她笑眯眯地,“茵茵,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錢我們是不能收的,這些事啊,以後你結了婚就懂了。”
蘇茵目光轉過兩人面上,蘇玉梅說得懇切,因為涉及蘇家的錢,林衛國這個女婿不好幹涉,這些話都是由蘇玉梅這個姑姑來說的,他就保持了沉默,但看表情是認可蘇玉梅的。
蘇茵對所謂‘外嫁女’,‘薅娘家’這些說法是不以為然的,但她也沒有要現在糾正蘇玉梅觀念的想法,畢竟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意識到,姑姑姑父顯然誤解了。
她想了想,言簡意赅,“家裡不知道這件事。”
這下蘇玉梅林衛國兩人又愣住了。
蘇茵快速概括了一下事情始末,蘇玉梅兩人才知道制棉花糖機就是蘇茵近期的想法,沒和蘇家透露過。
“這筆錢我要自己留着,這件事還要姑姑姑父幫我保密。”她道。
她再次推了推桌上的五百元,厚厚的一大疊大團結很難不讓人心動。
蘇玉梅兩人才意識到,這筆錢除了感謝她們近期出力之外,還有請他們保密的意思在。
蘇玉梅錯愕,神情一下子複雜起來。
她是蘇家最小的女兒,一路讀書嫁人都很順遂,她本人性格溫和,成長過程中幾乎沒有叛逆的時候。
所以她對蘇茵的舉動不解、甚至飽含疑慮。
她是知道三哥三嫂有多麼疼愛這個獨女的,蘇茵為什麼要瞞着家裡呢?
在蘇玉梅這種受過傳統思想熏陶的女性看來,蘇茵的做法哪怕不是離經叛道,那也很不孝順了。
但是呢,一來她不覺得這個侄女是沒良心的人,二來她也讀到高中,不是那種一味認孝道死理的人,所以她頓時有些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