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歸眉頭微皺,轉頭看向顧嶼,後者罕見地一臉凝重。
“看來,這就是所謂的‘時機’。”烏歸喃喃道,“但你現在眼盲尚未恢複,恐怕不宜直面沖突。還是讓我先把你送回去……”
顧嶼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不管怎樣,天命既至,顧某終究是要面對這些。閻浮城地形我已摸熟了七八,不會拖你後腿。走吧,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怪物。”
閻浮城内房屋倒塌,塵土四濺。有些許法力的鬼魂早已逃竄得沒影,剩下的鬼則縮在角落裡或陰暗處絕望等死。烏歸同顧嶼尋至迷津附近嘈雜聲起處,待看清那怪物時俱是倒吸一口涼氣。
怪物龍首蛇身,高約五丈,腋生雙翼,下有四足,身上遍布赤黑兩色鱗甲,一雙眼瞳赤紅若血。身軀扭轉間屋瓦磚片齊飛,尾部拍打在地上塌陷出道道深刻凹痕。聞訊前來的鬼侍将其團團圍住,一時又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勉強護住一旁驚惶失措的鬼魂,放任那怪物肆意毀壞。
烏歸同顧嶼屏息斂聲站在一處,隔着諸多鬼魂遠遠觀望。烏歸心中焦灼,瞧着那些鬼侍畏縮不敢動作,恨鐵不成鋼地揮拳,當即就要沖上前去迎戰。顧嶼側耳聽了聽,一把拉住烏歸,皺眉低聲道:“先等等。有人來了。”
烏歸微微一愣,掙紮着擺脫顧嶼的牽制,猶疑片刻便又要往前沖。卻見一衆烏壓壓的鬼影中驟然現出一抹烈紅,劃破暗夜,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了那怪物。那抹紅影飛身躍上怪物身軀,拔劍出手,深藍靈流萦繞劍身,而後淩厲刺向怪物左目。
那怪物怒吼數聲,向左右拼命擺動頭顱,順勢将那道紅影甩至身下。盡管如此,左目亦已是血流如注。
大股烏黑血液自怪物左眼中滴落,于地上腐蝕出陣陣煙霧。煙霧籠罩中,斷絕一切生機,觸之魂靈灰飛煙滅。烏歸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轉頭看向顧嶼,聲音滿是不可置信:“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顧嶼瞟了他一眼,冷靜答道:“我看不見。”
烏歸:“……龍首蛇身,肋生雙翼,血有腐蝕魂魄之效。”
顧嶼閉目思索片刻,複又睜眼,沉聲答道:“若是我沒猜錯,這怪物應當是上古之時龍蛇混血,名曰螭骨。半神半妖,絕然不同于尋常妖獸。經年累月受了那迷津中煞氣侵染,這才發狂傷人。”
話音剛落,那道紅影再次騰空而起,手中長劍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朝着螭骨獸的頭部猛刺過去。螭骨獸吃痛怒吼,口中噴出一股黑色火焰,撲天蓋地席卷而來。那紅影側身躲過,提劍揮斬,又是幾道劍光挾着靈力激射而出。
然而那螭骨獸的防禦力似乎極強,這些淩厲攻勢隻傷了鱗甲表面,對它幾乎毫無損傷,隻是徒增這兇獸的怒氣。隻見它尾部高高揚起甩至地面,刹時便将衆多鬼侍震飛出去。
眼見形勢危急,顧嶼低聲對烏歸說道:“我們必須想辦法幫幫她!螭骨獸隐于深淵,雙眼懼光,我去吸引它的注意,你找機會偷襲它的眼睛!”烏歸點點頭,身形一閃,率先朝着螭骨獸沖了過去。
顧嶼循聲辨位,手中淺金色靈力凝聚成九曲骨鞭,轉瞬間行至螭骨獸身旁,骨鞭尖刺直直刺入血肉,緊纏至其尾部。顧嶼往骨鞭中注入靈力,向後用力一扯,螭骨獸吃痛轉身,巨尾狠狠地掃向顧嶼。千鈞一發之際,烏歸瞅準時機,淩空躍起,手中靈刃直直刺向螭骨獸未受傷的右眼。
螭骨獸劇痛難忍,瘋狂地扭動着身體,試圖掙脫顧嶼的束縛。然而,顧嶼緊緊地抓住骨鞭,絲毫不肯松手。此時,那道紅影趁機飛到螭骨獸的頭頂上方,高舉長劍,用盡全力向下劈去。刹那間,光芒四射,劍氣如虹,螭骨獸發出一聲慘叫,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一切塵埃落定,四周一片寂靜。
那道紅影持劍落在地上,生生嘔出一口血,胸口起伏,劇烈喘息。墨發披散若鴉羽,面色蒼白似雪,眉目精緻如畫,唇間是血染就的豔色。原來竟是個女子。
烏歸收了靈刃,松了口氣,來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紅衣女子搖搖頭,擡眼看向他,語氣僵硬冷淡答道:“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顧嶼微笑着說道:“不必客氣,隻是恰逢其會罷了。敢問姑娘芳名?”
那紅衣女子擡袖擦去唇邊血迹,單手撐劍緩緩直起身,平息片刻後道:“葉泠。奉命看守迷津。此番是為了追螭骨獸來此。” 她向四周環顧一圈,眸色暗淡了一瞬:“可惜,還是傷了不少無辜人。”
顧嶼不發一言,烏歸一言不發。氣氛一時有些低沉。
“此地危險,葉姑娘又受了傷,不如先随我們回閻浮城中休養一段時間,再作打算。”烏歸忽而提議道。
葉泠搖了搖頭道:“二位好意我心領了。隻是現下迷津周圍結界有損,我奉命看守不便離開。” 言畢,她又微微一笑,俯身長揖行禮:“不過二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