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鬼主府布局是一等一的精巧,九曲回廊重重疊疊,暗門密道層出不窮。就算僥幸入了府内,稍有不慎便會行差踏錯,先前萬般心血付諸東流。
是以若要入府,這布局圖自當越精細越好。西城鬼主府外數裡的草垛裡,烏歸滿面悲戚地看向顧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顧嶼神色專注地看着手中的布局圖,眼瞳在月色下亮得驚人,聲音也是出奇地熱情:“元兄,你準備好了就自己先去吧,不用等我。”
烏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磕磕絆絆說道:“顧公子,這,恕我冒昧問一句,咱們去那到底是要做什麼啊?”
顧嶼默不作聲地把目光從布局圖上移開,而後合上圖,從容向他伸出了隻手:“城主令,拿來。”
烏歸警惕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城主令遞了過去。顧嶼接過令牌,翻來覆去摸索幾遍,忽而問道:“元兄,你先前說過這城主令有四塊,用于戰時求援或調度鬼侍。那不知這四枚城主令的效用是否互通?”
烏歸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這個,我亦不知。”
顧嶼輕笑一聲,将城主令還了回去,又換了個問題:“那元兄可知這城主令在何人手中才可生效?”
烏歸皺眉看向他,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答道:“是城主手中?”
顧嶼收斂了面上淺淡笑意,垂眸正色道:“不,是在執念極深的人手中才會生效。” 他不知想到了些什麼,聲音有些顫抖,“元兄,恐怕真正的西城鬼主已經兇多吉少了。那日我們在古墓中瞧見的,不過是個配合演出的傀儡罷了。”
烏歸驚駭不已,整隻鬼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草垛裡,驚魂未定道:“就算這是真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嶼面色凝重,苦笑道:“那城中噬魂的惡獸,”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吃了客棧老闆和鬼侍首領的那隻獸類,形貌被刻在了古墓墓碑上,我們見過。那日我窺見刻在墓碑上的文字,據其所述,那獸類似乎原本應是守在城中替曆代城主懲奸除惡的瑞獸,不死不滅。”
烏歸呆呆地聽着,此時不由得問道:“那難道它吃的鬼都是惡鬼?我們冤枉它了?”
顧嶼慘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答道:“恐怕不是這樣。這獸類既忠于曆代城主,便自然也受城主令調遣。若是這城主令早已落入心懷叵測之人的手中,又對此獸經年累月加以誤導,依舊有濫殺無辜的可能。隻是那人究竟為何要這樣做,我暫時也不太明白。”
烏歸低頭思索片刻,緩緩說道:“但按道理講,這城主令隻會由各城鬼主親自保管,如今被奸人利用。難怪你說西城鬼主出事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他捋清頭緒,心中頓時焦急不已,求助般看向顧嶼,嚷嚷道,“顧公子可有什麼辦法,此事事關重大,關乎這一城安危,我們既弄明白了便絕不可袖手旁觀……”
顧嶼有些頭疼,示意他把聲音放小些,皺眉低聲道:“這隻是猜測而已,又不一定是事實。就算是真的,何況眼下那人在西城鬼主府中隐匿許久卻毫無動作,咱們無憑無據讓旁人如何相信。我們今夜先去探一探虛實,弄明白是否真是如此。若是真的,到時候再多找些幫手動手也不遲。”
烏歸雖心存疑慮,面上卻不顯,隻重重點頭應下,起身上前去聽顧嶼的計劃。顧嶼高深莫測地打量着他,手裡緊緊攥着布防圖,突然開口道:“元兄會遊泳麼?”
烏歸莫名有些緊張,糊裡糊塗地答道:“會……吧。”
“喔—,” 顧嶼微微笑道,“我不會。”
然後烏歸就悔不當初地被顧嶼丢進了冰冷的河水裡。顧嶼站在岸邊,眼尾上挑,笑得像隻好不容易才把獵物成功忽悠上鈎的狐狸。
夜色中,顧嶼笑眯眯地沖他擺手叮囑:“我研究過了,這條河同西城鬼主府後園那片湖水相通。元兄隻要一直向上遊方向遊,不出一刻就能入府。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就在原地等我會合就好。”
烏歸默默白了他一眼,潛入水中,小聲嘟囔着依言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