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六點,人煙寥寥。
然而早市魚市這類地方卻很熱鬧,吆喝此起彼伏的。小商販出海歸來直接席地售賣新鮮的海産,一般隻要早起就能買到第一波最鮮活的,根本不存在中間商。
樸晚曾經也光顧過幾次魚市,後來因為實在沒辦法早起,索性找了個專業的出海販子,定向收購魚鮮。
說出來還怪不好意思的。
濱城能看日出的地方按理講有很多,不過樸晚休息時總是宅着不出門,大多數時間都耗在了自己喝酒上面,也沒怎麼在城市裡好好轉悠過。所以這次突發奇想出來看日出,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神差鬼譴的,她又把車開到了沙江邊。
昨夜太深,今晨又太早,好像來的都不是時候。
将車停妥,樸晚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天空還未完全清醒,隐約示人灰白,太陽的邊緣也似有似無的。
倒是幾隻說不出名字的白水鳥,繞水而來圍着她低旋。
樸晚掃了眼手機,離日出還有十幾分鐘;時間尚早,她又轉頭在路邊的餅攤買了張涼餅,付款的時候還特意觀察推車後面的老闆娘有沒有哈欠連天。
一張餅,足夠讓整個濱城的水鳥都為她而來。
江風徑自撫過水面,把浪拍碎在岸石邊,湧波晃動着不成形的朝晖,幾隻白禽繞着她,翻飛競相争奪着存糧,翼翅迎風,樸晚眼前來回掠着白影,從眇眇忽忽的羽毛縫隙中,太陽周緣迎着她,準時從地平線上鑽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出來看日出。
也是第一次看見真格的太陽,從無到有的在眼前“跳”出來。
樸晚掏出手機,輕按快門。
還有點兒過曝。
簡單修了下圖,又湊了雙運動鞋的照片,一并分享到朋友圈裡。
随後關上手機丢進衣服口袋,又開始踟蹰思考下一步去哪。
沙江邊的早市熱鬧,袅袅上升的鍋氣抗衡着冬日清晨的幹澀,樸晚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可就是想進去逛逛,她覺得渾身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不用掉不痛快。
興許這不是力氣,是那串郵箱地址加持來的勇氣。
也或許是真的看見了光。
這兩年她隻盼着晚上,從傍晚到入夜,注視着潮汐拱送牽扯出一整個月亮,然後全部搗碎,糊貼在夜空上,僞裝成繁星。
她奢想讓獨自捱過的夜晚和白天一樣亮。
可現在她忽而發現,光就是光,光不一樣...
而且。
不僅光不一樣,就連清晨的早市也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份大量足,不用考慮擺盤,無需考慮色彩,聞着香,瞧着飽。
樸晚拗不過推銷,不過是多瞟了兩眼,急着賣完收攤的攤主就笃定她要買,裝了一袋酥餅,外配了兩小袋米糕,順帶給了她加了個折上折。
“妹子你買回家熱一熱,好吃得很!我家小孩天天吃,個子都長得竄天高,一米八...”攤主用手朝頭頂比劃了兩下,還踮了踮腳。
拎着三袋自己根本不吃的熱糕餅,樸晚穿梭在早市的人群中,擡着嘴角輕聲自語:“一米八...她也吃這個長高的嗎?”
離開早市之前,又在門口買了杯豆漿,在樸晚遙遠的記憶裡,豆漿還是用軟條的柱形塑料袋裝着,回家可以熱一熱,在鍋裡要先用筷子挑開浮着的一層豆皮,而如今全變成了杯裝,拿在手裡,隻剩些微溫。
握着杯,她琢磨着,這個時間,江芥應該不會起床。
打開手機,卻意外收到了江芥的微信回複,煞有介事地點進去,不出所料:【别,求你做個人讓我睡會兒。】
樸晚左右瞧着車,小跑過馬路後擡手輸入:【我剛買了點兒餅,去你家吃?】
【請速速前來,抱拳.jpg】
消息回的飛快,她盯着屏幕暗笑,随即将手機鎖屏不再回複。
江芥家和自己家離得不遠,大家都喜歡把房産置辦在方便靈活的區域,也免去了生活不必要的麻煩。
抄了條近路,車很快就開到了江芥家樓下,按門鈴時,房主一副整裝待吃的架勢開了門。
樸晚進屋看了看咖啡機:“嚯,豆子都磨好了啊?”她完全不見外,随手拾掇了個杯子給自己沖起了咖啡;江芥更是來者不拒,給什麼吃什麼,接過樸晚手裡的豆漿,紮開就喝。
誰都不吃虧。
好不容易兩人安靜地坐下來細嚼慢咽,江芥點開朋友圈,又莫名其妙端着手機繞着門口走了一圈兒,接着一屁股坐回餐桌。
“運動鞋,車鑰匙?說說呗小姑奶奶,今天什麼人設啊?”臉上挂笑,直呆呆地坐等回答。
樸晚看着她,還真是把那點剛睡醒的慢半拍表現得淋漓盡緻。随後握着咖啡杯慢慢開口:“就看了個日出,逛了個早市。”
“行,精神這麼好,一會兒你上班出門,垃圾記得幫我帶走啊。”
還挺會見縫插針,樸晚點頭應着,笑盈盈的。
“诶對了,江芥你哪個大學畢業的來着?”樸晚舉着杯子,歪着頭錯着臉,向面前大口咬餅的人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