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婚内出軌,照片是借位的。”沉默了半天,開口的卻是題外話,樸晚低着頭,用鞋尖悄悄在地上劃着弧。
“嗯。” 面前人輕輕吐氣,捏住最後一段煙尾,點頭回應着。
然而就隻是應着,沒有下文。
寂靜空氣中,幾縷青煙斷斷續續地擠進深冬清晨中彌漫着寒意的風裡,融沒了蹤影。
“啞了?”程莫霄起身丢掉煙蒂,拍拍衣服再次遣嗓懶聲:“那你躲吧,最好躲下水道裡,一輩子都别出來。”
樸晚确實想過躲起來,但是這話單拎出來過于直白尖銳,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聽得渾身不自在。
像被審視着,被觀察着,被參考着,樸晚甚至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程莫霄的一條狗啊。
一條會恐懼,會忌憚,會哆嗦的狗。
她想離開,半分鐘都不想多待。
樸晚咬緊唇角,還附着殷紅的下眼眶死死抵住随時會潰掉的情緒,腿先行已經有了動作,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
“不要逃避問題,解決還是不解決。”那隻手順着袖子輕輕滑下,最終停在手腕上,溫柔地箍住;一改之前的語氣在身側哝哝:“回答我,晚晚。”
樸晚偏頭瞧着自己的胳膊,顯然程莫霄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就那麼輕輕握着,力道也不大。
卻俨如是拴住身體的繩鍊。
反而是這一聲晚晚。
擾弄着隐匿在心底的雲,平生出一場毛毛雨。
沉默片刻。
“想解決。”這半句話說出口費盡了決心,講完她自己也松了半口氣,别開了視線。
可做不到。藏在心裡,又補了後半句,她文筆不好,寫不出來那些個能自證清白的小作文。
樸晚敗得徹徹底底,原本她并不想在程莫霄面前這麼快低頭,心底剩着那點兒不值一提的逞強,還妄想躲到事态不受控制的最後一刻再開口說。
唯獨那句逃避被單獨拎出來時,像被看穿心思般,一下子讓樸晚又沒了底。
盡管不情願承認,但這輿論的火誠然是以秒計算,眼下時間拖得越久,愈燒愈烈,對峙下去除了會把自己的骨灰淬碾的更細膩,應該也沒有什麼别的結局。
先前不聲不息的蟄伏兩年,到頭來副本刷新一切重啟,自己反而回到原地,憑什麼啊?
事情落得這樣,确實有些不甘心了。
既然是肆意翻越過峰巅的山風,又怎麼受得了當這溝谷間微弱搔首的冷寒呢?
更何況比起當年輿論絲繭之下的孤身一人,程莫霄,是可以相信的吧?
可當年她也沒出現,不是嗎?
她其實也想問問程莫霄當年有沒有看到自己的處境,可轉念想想看到了又能怎樣呢?
徒增一個無辜受害者嗎?
算了,不摻合也好,别深究了。
她輕吐呼吸平緩心情,挪回邁了半步的腿,又抿了抿嘴唇,準備就緒卻開口無音。
還是,有點兒說不出口...
面前的人垂眸,莞爾徐徐開口:“需要我再抽一根嗎?”
“你别抽了,怪傷身體的。”樸晚的腕還扯着程莫霄牽附來的指節,頹着開腔:“松開吧。”
前腳說的那麼難聽,後腳又不自覺關心起人家來。
真是腦仁丁點大,記吃不記打,她在心裡打心眼瞧不起自己這點兒骨氣。
沒有了牽制,樸晚甩了甩手,腕關節明顯還漬着一層薄汗,被風一吹,徒增涼意。
印象裡,程莫霄好像沒有手汗吧?
是在緊張嗎?
樸晚擡頭看了看那張風平浪靜的臉,又對上那人含糊不明的視線,随即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麼看都不像!
“那你是不是還忘了點兒什麼?”程莫霄靜氣沉聲,擡着眉毛輕輕說着。
靜默良久,又迎着冷氣清了清嗓。
“求求你。”樸晚悶着唇含糊悄聲,一筆帶過的話被困在嘴裡,聽着根本區分不出個數;說完随即用牙齒銜住唇角,看向遠處。
面前的身影用纖長的手指勾了勾頭發,似乎是在仔細回味着剛才忽閃而過的話,頓了一下随即平鋪直叙:“這不是求人的态度。”
樸晚抿了抿嘴,半天又沒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