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不爽快,那我要加條件了。”見她不做反應,程莫霄提了提袖子,支手撐在欄杆上,明顯有點躁。
“求你了。”聲如蚊蠅,照舊含糊不清。
“行吧算數,不過剛才說的,你得另外答應我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上車,先說眼下的事,條件的事等會兒再說。”
系好安全帶,程莫霄啟車輕輕開口:“你這件事情放到當年确實很棘手,再加上那時候打掠傷燒的行徑很多,治安也根本壓不住;但放到現在的話,事情就簡單很多了。”
匆匆概括的幾句話,卻讓樸晚又想起了那段讓自己頭皮發麻的日子。
那階段城市治安本就有些混亂,街頭還會偶發公然搶劫事件,警力不濟,即便報了警也難奏效;雖說進行了調查問詢,但過激的行為騷擾仍然屢次發生,而且愈演愈誇張,毫無減緩。道德中允許灰色地帶的存在,隻有法律才會評判黑白,樸晚這種事,除了協調,很難有結果。
随後不僅是個人社交賬号逐個淪陷,就連餐廳的評分頁面也免不了遭受惡言攻擊。
沒人願意幫忙解釋,都不想蹚這趟渾水,大家攤着手任事态發展,天平上砝碼全摞累在了單邊,倒是讓MetroE借機做起了美食欄目的嘉賓。
一次說不過,再就沒機會說了。
不過按着程莫霄說的,她确實還沒從這些錯綜複雜的利害關系的角度考慮過,雖然樸晚還沒老到和時代脫節,但從摸得到實體領域轉換到虛幻紛繁的虛拟世界,多少還是有些跟不上。
“MetroE當年沒有做明文澄清,隻是借着你的名氣營銷了一波,累計了一波知名度;明明知情粉絲網暴卻在幕後毫無作為,現在他還要打着自己從沒戀愛過的旗号,搞什麼黃金單身的人設營銷,這人血饅頭,也該吃到頭了。”
紅燈閃現,一腳刹車,停在了人行道前。
樸晚從回國之後就再沒怎麼關注MetroE的消息了,鋪天蓋地的選秀動态,軟件首頁的新歌推薦,還有那些大到沒法忽視的廣告牌,她隻裝聾作啞地給自己催眠,佯裝不存在。隻不過,這故事的續集又回到自己身上。
多少有點讓人想不通。
“比起過去,國内積攢人氣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要是澄清的話,又能做實了當年不作為,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意思了。MNF也是想趁事情沒發生,做一手準備,這才選擇用你做同行官,畢竟對家的支線品牌同行官用的是MetroE。”綠燈亮起,程莫霄輕踏油門徑直駛過路口,聲音不慌不忙地還在繼續。
“生意人嘛,一來沒必要和利益過不去,總不能放着這種大肉不吃,我呢也權當是送楊總個人情,替他提前排個雷,上次聊的時候好像他一開始也想用MetroE來着... ”司機沿路左拐,提了提嘴角:“二來,給這裡也造造勢,我也好安心...”
“安心,什麼安心?”樸晚其實搞不太懂這些營銷手段,有一句沒一句的,挑着簡單的在那兒附和。
程莫霄搖下一點窗戶,任由冷風貼着玻璃縫隙呼嘯: “安心做個甩手掌櫃。”
聲音淡淡的,纏在低氣壓裡徑直飄遠。
又是腳刹車,皮卡停穩在路邊。
駕駛位熄火,随即話鋒一轉笑靥:“不過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去吃碗長壽面?”
鬧出這麼大的事,都忘了今天是程莫霄的生日這茬事。
還是說鬧出這麼大事,不該有心情去吃長壽面?
既然人家已經提了,現在自己要是再說生日快樂,搞得跟個馬後炮似的,她想了想,把那句該有的祝福咽到了肚子裡。
“這是,條件?”
“嗯。”回答沉沉的,拉開了店鋪的門。
是家普通的臨街面館,上班出行時間迫近,小店裡坐滿了急着通勤的打工人,兩人找了個角落,在吵吵鬧鬧中要了一碗雲吞面。
過生日,雲吞面?
怎麼聽都太敷衍,可這是程莫霄自己要來的。
樸晚吃不了熱食,也暫時沒什麼胃口,她随便點了兩個鹵蛋,又額外多要了一個小碟子。
置桌的熱湯騰升,催着白霧在空中浮蕩,一時間擋住了程莫霄的臉龐,樸晚透過這一層湯氣,鬼使神差地開口:“你今年多大了啊?”
對面人理應大她一歲,但按着農曆虛歲又多差了一歲,左算右算的愣是把自己繞得糊塗。
程莫霄端過碟子,在金黃柔軟的細絲中挑撿了幾顆雲吞出來,推到了兩人中間。
素面入口的空檔,隻聽那人淺聲:“我算不明白陰陽曆,年底過生日都有點兒麻煩,應該是三十了。”
三十了。
樸晚有點兒怔神,她記得一開始認識程莫霄的時候,好像才十八歲。
然後中間糾纏了六年。
接着又隔了空白的六年。
在他們倆之間,拉拉扯扯,繞着一年又一年。
程莫霄指了指桌上晾放在中間已經微涼的雲吞,樸晚又禮尚往來回贈一顆剝好的鹵蛋。
一來二去的,好像這時間也沒隔多遠...
這頓所謂的長壽面過後,樸晚回到家群發了停業消息,正式開始賦閑。
換到程莫霄那兒,她湊了湊詞又删了删字,最後卻還是精簡成一句生日快樂,把剛才當面沒說出口的話,猶猶豫豫地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