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小安,在裡面受傷了嗎?”
“沒,就是被吓到了。”安羲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回道。
邢秋明一時語塞,隻拍了她一下,道:“走吧。”然後便帶着兩個孩子前行。
黎和最後過來了,她身後背着最大、最沉重的那個登山大包,包側面挂着兩把砍刀,一手提着剩下的第四個包,一手還提着那支氣-槍。
她将手中的包遞給安羲,眸光定定的注視着她,好像在用眼神詢問安羲是否安好。
“我沒事。”安羲低聲道了句,接過包來背上,邁步前行。
“你會沒事的。”黎和道,“習慣了就好。”
她端着槍走在安羲身側,眸光機敏的四下觀察着,仍不失警惕。
“我習慣不了,也不想習慣,我怕習慣了,就再也不是……我自己了。”安羲道。
“你沒能救她,而感到内疚?你并非主觀上不想救,而是客觀上救不了。”黎和想弄明白她當下失落頹喪的情緒,根源是什麼。
“我不是内疚,我是感到很無力。”安羲垂頭看着自己的交替前行的雙足,“也很絕望,我不知道我們繼續走下去,還會遇到多少這樣的事,還會有多少人凄慘地死在我面前,而我無力施救。”
黎和思索了片刻,剛要開口,卻發現安羲步伐緩慢落到了她後面,于是她端着槍轉身面對安羲,倒退着走:
“軍事心理學上,有專業的詞彙來形容你現在的狀态,叫做戰鬥疲乏和創傷壓力疊加。長久未能獲得明确戰果,對未來戰況失去信心,身邊戰友死去帶來的沖擊,很容易造成這樣的心理壓力。戰場的極端環境,與咱們現在的遭遇沒什麼差别。
“我知道你是個很敏感的人,你更得學會調适。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命運,接受了就好。哪怕不是身處當下的末日,每天也都有無數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亡,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這不是你的過錯,不要背負不屬于你的責任。我知道你善良,你願意對别人好,你也得對自己好點。”
安羲看着她,眸光微動。她承認,她有被黎和安慰道。
“你也相信命運嗎?”她不禁問黎和。
黎和笑了下:“呵呵,命運實在是個太過抽象的概念,在我看來,反而毫無意義。總是去想命運,隻是徒增煩惱。我們畢竟都是時間的囚徒。除非你能超脫時間,進入高維空間,看到你整條生命曆程中的每一個切片,否則囚徒就顧好自己的本分,在無法突破囚籠的前提下,你也要把每一天都盡全力過好。”
說得很有道理,黎和這個人總是能說出些很有哲理的話,提神醒腦。
從她一腳踹死一個人卻能平靜處之,還有她發瘋砸塌咖啡館後夢呓的那句“會有人來救我們”,安羲模模糊糊地能感到這個人可能經曆過生死大事,對生命這個終極的哲學命題有過深刻的思索。
“那你覺得,那個王醫生的能力,可信嗎?”安羲問。
黎和想了想,道:“我感覺她的能力更像是超算,就是綜合分析很多線索,看到事物未來發展的可能性。這種能力是有限的,她自己也說了,看不到五分鐘後的未來,頂多也就五分鐘。她的能力很有用,我們得留住她。”
安羲不語。
黎和偏頭看她:“你不喜歡她?”
“她……和我價值觀不同。”安羲道。
“你有你的道理,她有她的,求同存異,合不來就散夥。實際上,你與我之間,價值觀也不同。”黎和道。
安羲嗤了一聲:“是啊是啊,你恨我恨得要拿我去喂怪物呢。”
“前提是你對我有惡意,不過現在我可以确定你沒有,所以我不會拿你去喂怪物。”黎和淡淡道。
“說得好像你随時都能輕易做到似的,我也是有超能力的,我也會反抗的。”安羲沒好氣道。
“我有一百種方法在你毫無覺察的情況下殺死你,你連超能力都來不及發動。”黎和笑道,“特種兵的殺人技,哪怕放在超能力者之中,也很有用。你們都是承平年代的平凡人,短時間内,根本無法适應叢林博弈的險惡。”
“黎師傅,你……你能不能别總是打打殺殺的?”安羲不滿道。
“可以,不過你也得認識到自己的不足。”黎和很幹脆回道。
安羲氣得側身踹了她一腳,這人這張嘴怎麼這麼招人恨的!之前怎麼沒發現她如此毒舌?
哦,是了,之前她根本不愛說話。現在怎麼這麼喜歡在她耳邊埋汰她啊!
黎和被安羲踹了一腳,反倒啞然失笑。她也沒還手,隻是默默的拍了拍被踹了一個腳印的褲子。
“哎等會兒,你說特種兵?”安羲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是通信兵嗎?”
“是,我剛入伍時确實是通信兵,沒騙你。”黎和道。
“後來呢?”安羲問。
黎和笑而不語,此時她們已經走到了那家箱包店門口,黎和直接走了進去。安羲追在她身後問:
“我問你話呢,後來呢?”
黎和頭也沒回地道了句:“一會兒告訴你。”
然後便像是驅趕小羊似的把安羲趕到了店鋪深處,她自己走到店鋪門口,将卷簾閘門放了下來,卡好地鎖。
吊胃口是吧……安羲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咬牙切齒,這家夥似乎比她更像是一個小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