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衿背對着他,男人看不到岑衿的表情。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岑衿衣領下的一小截脖子,衣領的邊緣正好露出一節突出的骨頭,仿佛要刺破薄薄的皮膚,美好又脆弱。
白金色的頭發将他的身體襯得更加白,陽光透過鐘樓镂空的房梁灑下來,顯得身材嬌小的男生似乎在發光。
男人站在岑衿的面前,蹲下來看他。
氤氲着霧氣的眼眸輕微眨動,恰好垂墜在眼睫上的那一滴水珠落下,晶瑩剔透,砸在男人的手掌上,破碎開來的淚珠正好有一點濺到了男人的唇上。
舔了舔,是甜的。
岑衿的眼前似乎蒙上了霧霭,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但他知道那人就在自己面前。
他不想在欺負自己的人面前哭。
但這是生理性的淚水,忍不住的。岑衿在心裡這麼跟自己說道。
這個男人很奇怪,一直蹲在岑衿的面前,不說話了,也沒有動作。
岑衿想走,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也不知道回去的路。
好煩。
岑衿微蹙着眉心,兩腮裡含着口氣,就這麼來回鼓起着。
男人不說話,岑衿也不說話。就好像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似的。
岑衿以為自己現在這樣看上去會比較不好惹一點,但在蹲着的人看來,那顫動得厲害的睫羽,還有那蘊含着無限水霧的眸子,怎麼看怎麼可憐。
那書包裡也不知道背了什麼,天天都背來背去的,他的肩膀被有些細的皮質包帶勒着,從壓在包帶下的襯衫褶皺就能看出男生有多瘦了。
男人也不光隻是看看而已,還上手了。
岑衿的肩膀被突然捏了一下,他反應劇烈地打開了那冒犯的手。
這一下後,岑衿一直含在眼裡的水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這就哭了?”
男人抓着岑衿的手臂,不讓他後退。因為這樣,他也終于和岑衿對視上。
那眼淚就跟關不上閘似的流了滿臉,纖長的睫毛也是濕漉漉地粘到了一起,鼻頭紅紅的,雙頰也浮現出紅暈,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岑衿哭的時候是無聲的,隻是時不時輕輕抽泣一下。
岑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在以各種角度都掙了一遍後,除了被抓住的地方多了幾道紅色的印子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于是他也不動了,就這麼站着,隻是離得男人很遠,被抓住的手臂都拉直了。
“哭什麼?”男人問。
岑衿瞪着他,隻是現在這樣糟糕的臉實在是沒有任何威懾力。
“我欺負你了?”
明知故問。
但男人卻故意要逗他,見岑衿不說話,繼續道:“說話啊,啞巴了?”
男人又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但岑衿隻是上半身晃了晃,還是站在那裡不動。
“想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什麼嗎?”
“不想。”岑衿嗆聲道。
隻是他的聲音被淚眼浸泡軟了,軟得不像樣,尾音還帶着顫。
他一聽到自己的聲音,就憤憤地咬着下唇,不說話了。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
“行,你不過來,我過去。”說完,男人還自以為帥氣地一笑。
讨厭死了。
岑衿眼裡閃過一絲紅光,在男人搭上自己的肩的時候,擡腳往對方的下|體狠狠踹去。
男人沒有防備,挂在面上的笑容瞬間凝滞,額頭滾落一滴汗,他緩緩彎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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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好奇的,你一個弱成這樣的吸血鬼,為什麼能接近那幾個獵人小子。”
“難道是因為你太弱了,所以他們才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他們那個圈子很排外的,而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獵人,你卻成了唯一的例外。”
“為什麼呢,你們認識沒多久吧?”
“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你說我要是告訴他們你是吸血鬼,而且還是這個城市裡最大的吸血鬼家族的後代,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會不會認為你接近他們是别有所圖呢?”
“為了懲治你,他們會用匕首劃爛你的肚子,還是用手槍對着你的太陽穴,然後扣下扳機,讓銀色子彈從你的頭骨間穿過再從另一側穿出來?”
“就像這樣——”
話音戛然而斷。
一團沾了黃褐色碘伏的棉花砸在男人的嘴角,男人的臉偏了偏,棉花滾落下來,唯獨在男人的嘴邊留下一團藥水印子。
“吵死了。”岑衿的眼神飄忽不太敢看那個男人,但是他的氣勢一點也不虛。
像隻很容易養熟的小貓,面對陌生人的時候,一靠近就會露出利爪。要是知道了那個陌生人對他沒有威脅,就會騎到你的頭上用那軟綿綿的肉墊拍打你的臉。
有時候還會張開幼爪撓人,隻不過等他撓到人,他自己就快累趴下了。
隻要給一點好處,就會露出肚皮讓人随便摸。
這樣也不完全是好事,因為太容易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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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小房間裡,男人靠在桌子旁,看着坐在硬木闆床上不客氣地将穿着鞋子的雙腳踩在床上的岑衿。
男人剛才說了一通,但岑衿并不打算理他,這讓他久違地感到一陣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