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風開簡直快急死了,今晚逃跑的那個病人名叫鄭家棟。
鄭家棟生前是某上市公司的副總,年輕有為,還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和許多狗血電視劇橋段一樣,霸總老公忙于工作,忽視了家庭,嬌妻于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鄭家棟發現後一怒之下,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将妻子和男小三捅死在了床上,自己也投河自盡了。
鄭家棟死時怨氣一般,死後隻能算是冤魂,結果剛才看晚間新聞的時候得知妻子因搶救及時活了下來,怒急攻心,直接變成了厲鬼,趁護工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
冤魂大多沒什麼害人的心思,但厲鬼就不一樣了,它們不辨是非,具有無差别的強攻擊性,往往為禍一方。
如果真讓鄭家棟從自己手上跑了,這個月的績效沒指望不說,還可能被記過處分,三代以内都别想考公務員了!
一想到這兒,張風開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那裡!”一名護工大聲說。
張風開大喜,和其他人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瞧見鄭家棟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名陌生青年的懷裡,虛得仿佛被狐狸精吸幹了精氣的文弱書生。
“救,救命……”書生掙紮着朝張風開伸出一隻手,渾濁的眼睛裡寫滿了乞求。
護工上前準備把鄭家棟扶起來,被沈狐狸精及時制止:“小心,他有武器。”
說完,他将男人手裡那把血迹斑斑的水果刀抽出來,丢進一旁的綠化帶,這才放心把人交給穿粉色工作服的護工。
在被護工牢牢扣押住的瞬間,鄭家棟感動得差點哭出聲,就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被吸成鬼幹了,那種害怕,那種無助,家人們誰懂啊!
“他好像剛洗過澡,身上都濕透了。雖然是夏天,但我看醫院裡空調打得挺低的,麻煩你們幫忙換身幹淨的衣服,否則感冒了就不好了。”沈祀體貼地叮囑護工。
鄭家棟:……假的,都是假的!
護工神色古怪,張風開想說鬼怕什麼感冒,但看沈祀一臉認真的模樣,話到嘴邊變成了:“好的。”
“還有你們最好再搜搜,他身上可能藏了别的武器,剛才還假扮保安小哥試圖騙我。”沈祀用紙巾擦了擦T恤上沾染的水漬。
“那你怎麼識破他的?”張風開忍不住問。
沈祀看向鄭家棟的右手,一臉高深:“他根本不懂窮人。”
張風開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隻鑲鑽的名貴手表。
尴尬的沉默在幾人間蔓延。
鄭家棟:……
是他草率了。
鄭家棟被護工帶走後,張風開看向沈祀,一拍腦袋:“你就是新來的夜班醫生小沈吧?我前兩天聽謝主任提起過。”
“是我。”沈祀和他握了握手。
“我叫張風開,也是夜班醫生,我倆應該一個辦公室。”張風開樂呵呵地說,“我帶你去醫務處報到,順便拿一下白大褂,門禁卡和辦公用品。”
張風開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出頭,長了一張讨喜的娃娃臉,圓眼睛圓鼻子,身上的白大褂有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醫務處的謝主任不在,張風開幫他填了報到表,錄入系統:“這樣就可以了。”
“不需要告訴謝主任一聲嗎?”沈祀有些不放心,“我是說萬一有人冒名頂替……”
張風開擺擺手:“不會,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冒名頂替仁愛醫院的醫生,除非他活膩了。”
沈祀:……現在的醫生都這麼豪橫的嗎?
兩人又去了辦公室,同樣在二号樓,位于醫務處的下一層,和普通醫院的醫生辦公室沒什麼差别,兩套桌椅,兩台電腦,朝南的窗台上還擺着一溜多肉盆栽。
沈祀将東西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張風開還要查房,因為是報到的第一天,沈醫生沒有工作可以提前下班。
不過作為一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他走前把電腦上的病曆發到郵箱,準備回家後再看。
此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沈祀出去的時候特别留意了下保安亭,玻璃窗口上糊着霧氣看不清裡面的模樣,隻能聽見老式收音機咿咿呀呀播放戲曲的聲音。
沈祀心下一松,這才對嘛,哪家醫院的保安大爺梳着油光光的大背頭,還一身職場精英範兒呢?
沈醫生心滿意足地刷了門禁卡,這個點地鐵已經停運,好在醫院外面停着一排小黃車,他刷了一輛,慢悠悠地往家騎。
仁愛醫院位于滬城郊區,附近隻有零星幾戶農家和一個新建的機場,得益于這個機場,大半夜的柏油路上車還不少,都是剛下飛機的旅客。
小黃車沿着窄窄的非機動車道爬行,和一輛輛疾馳而過的私家車泾渭分明。沈祀一邊哼着不成調的歌一邊想着明天的工作安排,不知不覺間,四周變得安靜下來,汽車呼嘯的轟鳴消失了,隻剩下電瓶車輪胎輾軋路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嘎吱——
沈祀按下刹車,腳尖點地,小黃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