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殍。”
少年的聲音十分低啞,像缺了松油潤滑的琴弦。
作為一名專業的精神科醫生,沈祀敏銳地覺察到這孩子有輕微的自閉傾向。他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任誰經曆這一連串糟心事,恐怕都開朗不起來。
“飄?那我就叫你阿飄吧。”沈醫生和和氣氣地說。
少年:……
蘇七月:……
紀浮光沒忍住輕咳一聲,壓下喉底溢出的一絲笑意。
老宅裡。
因為沈祀他們一直沒回來,張風開急得不得了,娃娃臉上滿是寒霜:“我要進祠堂,陶黎你去給我把門打開!”
陶黎簡直快哭了,丢一個蘇七月已經夠糟心的,結果現在連紀浮光這尊金光閃閃的大佛也沒了蹤影,陶莊還要不要開發了?
陶黎一個頭兩個大:“小叔公,你知道祠堂除了主事人誰都進不去……再說,我也沒鑰匙啊!”
鑰匙在誰身上不言而喻,張風開噔噔噔跑上樓,與正巧從房間裡出來的陶大功打了個照面,張小天師手一伸:“鑰匙,我要進祠堂。”
陶大功大怒:“胡鬧,祠堂豈是你随随便便能進的?”
張風開冷笑:“當初要不是我那戀愛腦的爹跟着我不靠譜的媽跑了,如今陶莊這個主事人的位置,還不定是誰的呢?”
陶大功聽他提起往事,臉上挂不住,正欲斥責,隻聽身後嘩啦一聲巨響,他下意識扭頭,張風開搶先一步沖了進去。
卧室的窗戶玻璃碎了一地,鬼臉人身的水娘娘從破開的缺口裡爬進來,獠牙外翻,笑得詭異。
張風開一驚,一腳踹過去,将才露了個頭的鬼臉重新踹回水裡。他透過窗戶望出去,一張張鬼臉土豆似的從水澤中冒出來,搖搖晃晃地走向老宅。
這一幕陶大功也看到了,老頭子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暈過去,哪還有半分昨晚的癡迷。
“水娘娘發怒了,水娘娘發怒了!”
老宅裡亂起來,年長的婆子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祈求水娘娘息怒。膽子大的男人從廚房裡拿出生肉丢給離得最近的鬼臉,希望後者吃飽了能放過他們。
陶黎自出生起還沒見過這麼多水娘娘,密密麻麻,起碼有幾百隻,它們像一群被食欲支配的喪屍,試圖将莊子裡僅剩的生機之地徹底吞噬。獠牙撕開生肉結實的肌肉組織,猩紅的血水順着碧青色的下巴流下來,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水腥氣和血腥氣。
陶黎忍住嘔吐的欲望,搬起石頭,砸中了一隻水娘娘的腦袋,後者丢下手裡吃了一半的肉食,将貪婪的目光轉向他。
陶黎仿佛被某種兇狠的猛獸盯住一般,近距離接觸鬼臉的恐懼讓他渾身肌肉僵硬,動彈不得。張風開抽出桃木劍,一劍逼退近在咫尺的水娘娘,将呆立在原地的大侄孫拉到身後:“傻站着幹什麼?”
陶黎這才回過神,衣服後背已經被冷汗完全浸濕了。
沈祀四人趕來的時候,成群的水娘娘距離老宅隻一步之遙,蘇七月看着密密麻麻的鬼臉頭皮都快炸了:“走走走,咱趕緊回滬城吧,我去開車!”
“不行,張醫生和老管家還在裡面。”沈祀一撬棍抽飛一張試圖靠近的鬼臉。
“那,那怎麼辦?”蘇七月的手帕都快被他擦爛了。
沈祀看向紀浮光:“紀老師,你的大奔能借我開開嗎?”
紀浮光有些意外:“你會開車?”
沈祀點頭:“會的,我大學時候當過一陣子代駕。”
紀浮光沒有多想,把車鑰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