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張風開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此時的沈祀在張小天師眼中就是救他們于水火的蓋世英雄,隻不過他腳下踩的不是七彩祥雲,而是泥頭車的油門。
有沈祀的幫忙,張風開頓時壓力驟減。
“我是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裡,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他雙手各甩出一疊鎮鬼符,黃色的符紙飒飒作響,利箭般射向附近的水娘娘。
鎮鬼符分别貼上鬼臉眉心,一張都沒有落下,車裡的蘇七月看得眼睛都直了:“高,高人!”
沈祀搖頭:“封建迷信要不得。”
蘇七月作為一個生意人,平時最講究風水八字這些,聞言語重心長道:“沈醫生你不懂,根據我的經驗,這位張醫生一看就是有大神通的……”
話音未落,隻見水娘娘一把揪下臉上的符紙,憤怒地撲向不遠處的張風開。
蘇七月目瞪口呆。
沈祀歎息:“我就說要不得吧。”
說完,一踩油門,将攻擊張風開的幾張鬼臉統統撞飛出去。
張風開詫異鎮鬼符竟然沒用,不過他很快想明白其中緣由。陶莊四面環水,又長期閉塞,不與外界相通,是很好的養陰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水娘娘從原本的冤魂漸漸轉化成了具有實質的地煞,所以才能被普通人看見并且觸碰到,同時也不受他鎮鬼符的壓制。
相比起大部分道行淺薄的鬼魂,地煞沒那麼怕陽光,甚至許多撐把傘還能自由行走在烈日之下,同樣的也更加難對付。好在這些地煞形成的時間不算太長,免疫得了鎮鬼符,卻免疫不了桃木劍的傷害。
張風開看着又一隻被沈祀撞上天的水娘娘。
……嗯,也無法免疫沈醫生的泥頭車攻擊。
“小姑!”陶黎的驚呼聲喚回張風開的注意,他順着對方的視線望過去,陶曉蘊穿着她那件白色的蕾絲睡裙站在遠處,隔着密密麻麻的鬼臉,與他們遙遙相望。
“曉蘊!”陶大功也看到了忽然出現的少女,蒼老渾濁的眼睛倏地一亮,旋即又暗沉下來,“誰讓你跑出去的?你不知道大家為了找你花了多少功夫!”
陶曉蘊赤腳站在水裡,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冷色調的慘白,她撫了撫海藻般的長發,粲然一笑,薄唇輕啟:“你看到我媽了嗎?”
她本就生得極美,這一笑如天光乍現,連水娘娘帶來的陰冷之氣都不由散了幾分,說出的話卻讓陶大功面色大變。
“這些水娘娘裡有我的媽媽嗎?”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媽是難産而死的,怎麼會變成水娘娘!”陶大功低斥。
“是嗎?”陶曉蘊收斂了笑容,“你撒謊!我一定會找到她,一定會!”
“所以你放火燒了祠堂?就為了找到你媽?”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叫起來,“瘋子,陶曉蘊你這個瘋子!”
沈祀在車裡也聽到了幾人的對話,他撞飛三隻水娘娘,看向安靜站立着的陶曉蘊,後者正好也望過來,四目相對。
陶曉蘊眼中閃過一抹歉疚,很快把視線轉開。沈祀輕挑一眉,他沒猜錯,對方果然是在裝瘋。他想了想,心裡有了主意。
沈祀不再橫沖直撞無差别攻擊,而是一邊開車一邊尋找着什麼。水娘娘從外形看基本沒什麼差别,一樣的高矮胖瘦,一樣的如塗了油彩般的獠牙鬼臉,它們擁有與人極其相似的軀幹和四肢,但又明顯不是人。
泥頭車一路疾馳,水娘娘都見識過這玩意兒的威力,紛紛避瘟疫似的躲開。
“沈~醫生,你~打算~做什麼?”蘇七月屁股颠成了八瓣兒,還不忘放下他的手機。
“找陶曉蘊她媽。”
沈祀不覺得世上有鬼,在他看來,這些水娘娘更像是某種還未被科學家發現的不明生物。在一大片青皮膚中,有一抹白影格外顯眼,那是一隻穿白裙的水娘娘,陶大功曾叫他“xiaoyun”。
“找到了!”沈醫生琥珀色的眼睛微彎。
比起其他同伴,名為“xiaoyun”的水娘娘顯然更聰明,也更通人性,知道進沈祀的房間裡偷士力架,也知道從陶大功那裡騙生豬蹄吃,它發現泥頭車的目标是自己後,扭頭就跑。
泥頭車沒有直接将其撞飛,而是貓抓老鼠似的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直到把它逼進水澤當中。
隔着擋風玻璃,水娘娘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惡狠狠盯着車内的沈祀。
紀浮光蹙起眉,忽然冷冷開口:“下去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