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琬張大嘴咬了上去,腮幫子嚼啊嚼,小圓臉天真無邪,忽而軟軟問道:“闌吟哥哥,你對我這麼好,哥哥們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無妨,不必告知他們。”
“嘻,當然,”溫和琬笑眼彎彎,“你的好隻能留給我一個人。”
沈闌吟偏頭問道:“清月派有人對你不好嗎?”
“當然!擇雲哥看我的眼神總是好兇,我是不是天生惹人讨厭啊……”溫和琬沮喪地垂下頭。
“沒有的事,不要亂想。”沈闌吟語氣堅定。
“還有還有,培林哥一直看不慣我呢。總說我不懂規矩,不知分寸,連行禮時手擺放的位置都告訴我了。我學不會,他就捏我的鼻子說我不懂事。”
沈闌吟道:“弟子拜見掌門是開派以來立下的規矩。隻有我們兩人時,在我面前不必死守。”
“真的嗎?”溫和琬眼睛一亮,“也就是說沒外人時,我若舉止不當你也不會生氣麼?闌吟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歡你。”說着一把撲進沈闌吟懷裡開心亂搖。
沈闌吟舉着粥碗,總覺那裡不對。看着懷裡撒嬌的小孩兒,沈闌吟有絲不解,“為何又說喜歡。”
溫和琬憋着笑,“闌吟哥哥你真是個感情笨蛋呢。”
沈闌吟不願與他争論,又舀了勺粥,“來,坐好,先吃粥。”
夜半時分,偏殿甯靜空蕩,一縷幽香袅袅。
溫和琬躺在小床上早已安然入睡,窗前忽地閃過一片黑影。
是擇雲,他早就将溫和琬房内安眠香換成昏迷香。
擇雲蒙着面,往溫和琬臉上揮舞手掌,确認他此刻已然昏迷。
見溫和琬渾身上下裹着麻布,擇雲心中閃過一絲内疚。不過這内疚很快消散,擇雲這次是來确認,他引以為傲的直覺從不出錯。
擇雲站在床邊悄然施法,一團靈氣連接兩人頭顱。
睡夢中,似是感知靈法相接,溫和琬皺着眉,不适地嘤咛了一聲。
擇雲撇了他一眼,加大手中力度。很快,眼前閃過一幀幀畫面。
遁入溫和琬的回憶,擇雲先看見的是一片烏黑的森林。畫面裡有個小小孩子,那是溫和琬的更小的模樣。
眼前的小孩子有時被關在破敗發黴的房間,有時在嘈雜街頭流浪,一個歪嘴斜眼的惡婆婆總是揮舞棍棒。
擇雲迅速閱覽着溫和琬前幾年的記憶,越看越失望。
記憶中所見之景确實如溫和琬所說,大部分是挨打挨罵,挨餓受凍甚至流落街頭被狗追咬,一個一閃而過朦胧的女子便是溫秋釀的模樣。
擇雲來回前後看了三遍,找不出一絲可疑之處。而記憶總不會騙人,擇雲默默收回靈法,站在床邊呆立半晌兒,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替溫和琬掖了掖被角,失魂落魄走出寝居,擇雲心中懊惱無比。是的,他錯了,他引以為傲的直覺頭一次錯得離譜,他為了這直覺不惜将一個瘦小孩子打下山崖。
擇雲心中長歎一聲,擡頭望着偏殿外皎潔的月亮,失神遠去。
偏殿重新歸于甯靜,許久,溫和琬躺在床上微微睜開眼睛。
确認擇雲走遠之後,他飛速抓過桌上的手帕捂住嘴角湧出的鮮血,一刹那雪白的手帕全被染紅,溫和琬換了個手帕繼續吐血。
為了逃過擇雲的靈法,他不得不逆行靈脈,強行構造出一段極緻逼真的記憶,溫和琬本就靈體受損,經此一難損傷尤為嚴重。
溫和琬勾着背,額角青筋暴起。他咬着牙捏着第三塊滿血的手帕,腦中全是擇雲如何慘死的畫面。
擇雲離開寝居後,寫了封道歉信交給沈闌吟,便回思過崖繼續反思。
沈闌吟将信轉交給溫和琬,溫和琬坐在床邊看了,擡起黑溜溜的葡萄大眼,十分懂事道:“闌吟哥哥,别怪擇雲哥了,我不想你們因為我鬧不愉快。我一直想和擇雲哥交好,可我也不知他為何總是針對我。”
“擇雲本心不壞,隻是不善表達,他沒有惡意的。”沈闌吟拍了拍溫和琬的小手。
溫和琬歎了口氣,“欸,肯定是我的錯,是我年紀小又不懂事,才讓擇雲哥生氣,我去給他道道歉吧。”說着便要跳下床。
沈闌吟攔住他,道:“不必。不過,有件事,我想聽你解釋。”沈闌吟看着溫和琬,目光平靜,卻有股不言而喻的壓迫。
淡淡一句話有如千鈞重,“在我面前你總是很乖,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