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嘔。”小少年扒着江荼的手臂,胃裡翻江倒海,捂着嘴連連幹嘔,暈頭轉向。
程協抱歉道:“...小公子是否不适?我這有清新解暈的藥丸,不如...”
葉淮心想,如果連登梯都要靠藥物緩解不适,他以後怎麼保護恩公?拒絕道:“我不要。”
這句拒絕硬邦邦的,程協一愣,場面有些尴尬。
最後還是江荼解圍:“登梯是仙家常事,總要适應,讓他緩緩就好了。”
程協摸了摸鼻子:“好的。”
很快不再糾結,引着幾人沿山道前行。
周遭,原先的荒野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高山,似紮根在雲端中,四周盡是漂浮靈氣,如幻如沫,光影斑駁。
下界一生也無法求得的,在這裡司空見慣,唾手可及。
一邊走,程協一邊貼心地為江荼做詳細介紹。
“說來慚愧,來去山派在仙譜百家中資曆最淺,不過三代而已,開山祖師是師祖銜山道士,爾後是師尊遠山道士,如今的掌門人是我師兄。”
話雖如此,三代便能位列仙譜,來去山派的實力,可見一斑。
江荼聽出一些違和,“唔”了一聲:“不是說掌門一派是一脈單承?”
“公子當真敏銳,”程協誇道,“本該如此,隻是我與師兄,故鄉為濁息所吞噬,父母也死于鬼獸襲擊,自幼時起便相依為命,被師尊撿到時,我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師兄的手,師尊恩德,将我們兄弟二人一起接回山門修行。”
濁息肆虐,下界尤是,靠近天河結界的區域,不知哪天就會被濁息侵吞,百姓惶惶不可終日,卻終究無能為力。
程協說這些,是想用過去的遭遇,與江荼二人拉近距離。
可惜江荼并未讀懂:“尊師一開始看中的是?”
程協笑了笑,眼中情緒有些複雜:“是我。”
“但我并不後悔小時候的決定,比起掌門的位置,我更不想和師兄分開。”
江荼的表情總算有些軟化:“嗯,如今時局動蕩,程公子能不慕名利,實在難得。”
“有許多人,不能理解我的決定,唯有江公子一語中的,”程協肉眼可見地變得很高興,“我與江公子,當真一見如故!
話音落下,他便向着江荼靠近一步。
葉淮因與程協同病相憐而消減的敵意瞬間死灰複燃。
誰和你一見如故了!而且嘴上說說就算了,你離恩公這麼近做什麼?
葉淮皺皺鼻子,很不高興。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見江荼不動聲色地向另一側邁了一步,将自己與程協的間距再度恢複到客氣的距離。
葉淮瞬間高興了,緊走兩步跟上江荼,甚至特意跟得近了些,向程協宣告隻有自己才能離江荼這麼近。
江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避開,轉而問程協:“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下界的事,我還要去禀報師兄一聲,江公子可以與我同去,”程協的目光在葉淮身上停留一瞬,很快移開,“您放心,師兄俠肝義膽,定然不會拒絕。”
江荼自然同意,點頭應下:“好,有勞。”
恰在此時,有一群修士迎面走來,都系着同樣的鮮綠腰帶。
修士們向程協拱手作揖:“長老。”
“長老回來了,可有什麼收獲?”
“天河結界又漏了兩處,掌門正在修補呢。”
“...”
程協被修士們簇擁着,臉上始終噙着淺淺微笑,一一回應。
江荼在一旁不做聲,看起來程協在來去山派很受愛戴,修士們臉上的親近不似作假,情真意切。
“對了,少輔,”一個看起來與程協關系親密的修士道,“十天後的擢铨,你可要加把勁!我還是更看好你做掌門。如今修真界情況這樣,再固守成規,來去山派估計真要被踢出仙譜了。”
程協一愣,目光下意識投向江荼的方向,擺了擺手:“師兄也是在遵循祖師規矩,他也是為了來去山派...”
那名修士道:“你就是脾氣太柔了!祖師規矩又怎樣,再說,誰不知道你的資質遠高于程讓,況且老掌門走得突然,身邊隻有程讓,誰知道遺言是不是...”
“夠了!”程協的臉色冷了下來,“别再說這樣的話!無論來去山派最終是誰做掌門,我與師兄都同心同德。”
那名修士被他一吼,瑟縮一下,連連道歉,其餘人見勢不妙,也紛紛拱手告辭,溜了。
程協歎了口氣,苦笑着轉向江荼:“江公子見笑了。師尊驟然隕落,将掌門之位傳給了師兄,但...門中謠言甚多,又因為眼下情況實在對來去山派不利,所以...”
江荼了然:“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不必介懷。”
“...唉,”程協繼續前行,“程協冒昧一問,我不願與師兄相争,可來去山派如此...若是江公子您,會如何做?”
江荼本就無意介入來去山派的内部紛争,聞言略略蹙眉,并不站隊:“若以門派利益為先,無論守舊或是革新,想來總能達到平衡。”
但若其中摻雜私欲,即便表面志同道合,最終也隻會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