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我來了。”
左念上前一步,關切地望着她。
李妙妙似乎比前幾日更消瘦了,唇色煞白。
但左念總覺得,變化最大的不是這個——他有些說不上來。
就好像,一堆晶瑩的白雪,在一次次的捶打中,化作一片堅冰。
好似沒什麼變化,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好些了嗎?”
左念握住她的手,有些緊,就像是,固執地想要捂化些什麼。
李妙妙張了張口,又突然頓住。
一種隐約的微妙的不好的預感在左念心中蔓延,但是他卻無力阻止,亦無法改變。
握住李妙妙的手微微用力了幾分,可她的手依舊是那樣冰。
水變成冰後,還是水嗎?
李妙妙不知道。
李妙妙猛吸一大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快速道:“左念,我們以後,不必再見面了。”
左念晃了晃,沒站穩。
他還在盡力維持着得體的笑容,柔聲道:“妙妙,你是還有些不舒服嗎?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以後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李妙妙沒有動,仿佛不可動搖。
她盯着左念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慢慢地說:“左念,我是認真的。”
左念面色蒼白,笑容僵在嘴角,可是他還在笑,用力地笑。
李妙妙的心突然抽了一下,有些疼。
“好。”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帶着某種難以言述的不甘,李妙妙突然問。
左念柔軟地望着李妙妙,搖了搖頭。
“你說了,我不一定懂。我畢竟不是女兒身。”
“這世道,你們這些閨閣娘子,光是活着就已經是很艱難了。有些事,我看不見,沒經曆過,但是也能隐約感受到。”
“譬如這次,你命懸一線……内宅,不見得就比朝堂之上輕松。”
“隻是,你們能争奪的,能把握住的,都太少了。故而顯得微小。”
李妙妙愣在原地。
過了良久,她輕聲開口,聲音輕得幾乎快要聽不見。
她像是在對左念說,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左念,我想去争一争,搶一搶。我想要看看離經叛道的結局糾結能差到哪裡去。”
“從前的我隻想着嫁人,有好多路都沒仔細看過。”
她頓了頓,擡起頭,堅定道:“而今,我看見了,就不想再錯過了。”
你見過陽光下的冰嗎?
她好像什麼也改變不了。
卻改變了光的方向。
左念的眼睛中燃起了某種莫名的期冀:“妙妙,你想走一條不一樣的路,我也可以陪着你。”
李妙妙微笑,凝望着他,很久很久,她悲傷地搖搖頭。
“這條路,我隻能自己走。”
若是走這樣的路,都還需要一個男子護在身邊,那可就太諷刺了。
場面會變得很難看的。
我李妙妙可不願成為這樣的小醜。
她長呼一口氣,似是終于放下了什麼。
看着左念,她輕松道:“你是耀州左氏的嫡長公子,出身高貴,是斷斷不可能入贅于我的。以後,你莫來再來找我了,若是被阿父知道,隻怕又要盤算着怎麼賣女兒了。”
左念難得沉默。
“我知道了。”
李妙妙向他揮揮手,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大聲道:“左念,是我對不住你。”
左念站在原地,沒有回應她。
李妙妙大概也不需要這回應了,她扭頭繼續向前走,越走越快。
過了很久,久到早已不見李妙妙的身影,久到左念有些站不住,猛地跌坐在地上,他才愣愣道:“是這世道,對不住你,對不住我們。”
一滴淚從他臉龐滑落。
晶瑩剔透,似雪,似冰。
李妙妙似乎哭了,又好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