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就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
可李嬌知道,什麼都不一樣了。
就好像籠中的雌鷹撕破了籠子,驚覺困住自己的東西竟脆弱如斯。
就好像由人圈養的母豹第一次嘗到了血的滋味,猛然發現人的脖頸竟這般易碎。
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籠子外的世界或許危險,但自由的空氣比這世上最香醇的酒還令人上瘾。
哪怕隻是沾染了分毫,甚至隻是遠遠地眺望了一刹那,就再也戒不掉了。
空氣就這樣凝滞着,一直到下課。
老頭逃似得離開講堂,頭也不回。
李嬌第一個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
暢快的笑。
我們都懂她們在笑什麼,我們也曾這般笑過,以後也會繼續笑。
花溪言脫兔般連滾帶爬跑過去,一把抱住莊文貞的手臂,埋頭道:“好姐姐,我之前竟從未發現你這般好,我的親親好姐姐,以後我就跟你混。”
莊文貞整個人木塑般愣在原地,僵硬地擡手推她:“你……你先放手。”
花溪言哪裡肯答應,緊緊抱着不松手,笑得很猖狂:“好姐姐你莫要害羞嘛,從前就是因為你這般含蓄,我都沒發現你的好,不敢同你親近。”
似乎忍耐到了極限,莊文貞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真抽出了自己的手,拿起書筆狂奔到門口才敢停下來。
隻見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儒生做派,一本正經道:“比賽就在後日,我要溫書,你莫來擾我!”
花溪言哈哈大笑,而後故作正經道:“奴才遵命!”
嘻嘻哈哈了半天,慢悠悠回到住處時,劍蘭正在教阿媖認字。
“這是坤……”
“困?”
“不是困啦!是坤,一個土地的土,再加上一個申,代表大地和母親。”
“山河……阿母?”
“嗯!就是山河阿母!我們都是阿母的孩子!”
大門被一腳踹開,是婋娘回來了。
她像是餓極,不過她似乎從來沒吃飽過,總之,她一回來,就先去找她的大棒骨頭。
“你怎麼這麼愛吃大棒骨頭?”看她一副餓鬼投胎的樣子,劍蘭問道。
婋娘張口大大撕下一塊連着筋的肉,邊嚼邊說:“俺之前隻吃過一回肉,當時俺餓昏過去了,醒來,他爹的有個賤吊想吃俺,鍋都燒開了。”
劍蘭看着桌上的大棒骨頭,每個都有人的胳膊那麼大,上邊的肥膘鹵得都有些爛了,化在瘦肉上,油潤軟爛,肉香四溢,汁水飽滿。
可是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想吐。
阿媖倒是聽得入神,放下手中的筆,興趣盎然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啊,俺就把那頭蠢驢給煮了,那是俺第一次啃大棒骨頭。”
說到這,她還砸吧砸吧嘴,有些嫌棄道:“那可遠遠比不上這個,可能沒骟過的騷味比較重吧俺覺得。”
這兩種東西也可以放在一起比較嗎?
劍蘭歪着腦袋想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她又點點頭。
不過,好像也有些道理。
眼看阿媖還想要問些什麼,李嬌連忙結束這個話題:“事情辦妥了?”
不能再繼續讨論下去了,小孩子認認字就好了學這些做什麼。
婋娘嗦完骨髓順手擦了擦嘴,又抄起另一個,頭也不擡道:“放心,總不能白吃你這麼多大棒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