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姚月,大家才徹底放松下來,嚷嚷着要去開慶功宴。
月色如醇酒,伴着花氣,撲面襲來,醉人。
就連最寒的星子都變得喧嚣,在天上吵作一團,又嘩啦一聲淌下來,流入眉眼間那宛若實質的笑意。
七個人高舉酒杯,也吵作一團。
“今天真的像做夢一樣啊!”花溪言輕晃着杯中的清酒,感慨萬千。
才喝了一口,何蔓生似乎就已經被空氣中的粒粒月光給熏醉了。
光絲閃動間,她仰頭暢飲,嫣然一笑:“确實像夢,不過,這麼好的夢,要一直做下去才好!喝!”
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悅耳的叮當聲,就連天上的星星也好像閃了一下。
醉極,莊文貞開始撫琴,是酒狂。
琴音揮毫灑脫,悠遠肆意,若流雲輕描遠峰,疏雪淡掃皓月。
一曲終,餘音似自幽幽空谷傳來,令人頓生歸隐之心。
花溪言拍手叫好,癡癡道:“好!仙樂,瓊漿,好友,朗月,清風。白玉仙人應羨我,得此華年!”
“木喬!酒喝完了!你陪我去買酒好不好?”許元真搖搖晃晃走來,醉醺醺的,傻笑道。
看她一副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李嬌無奈點點頭。
攬着許元真,二人跌跌撞撞走進一條小巷裡。
這哪裡有什麼賣酒的?李嬌打量着四周,覺得奇怪。
剛想問一句是不是走錯了,轉頭,對上許元真清亮的雙眸。
刺啦一聲。
一把匕首埋入小腹。
她根本沒有醉。
“入學這麼多天,終于找到機會了。”許元真拿出帕子,一邊擦着手上的血,一邊徐徐說道。
平日裡,她很喜歡在那方帕子裡塞幾塊棗泥□□糕,上課偷偷吃。
手上的血擦不幹淨,她有些煩躁地皺着眉:“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季氏。”
血腥味越來越濃,李嬌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許元真,這才發現,卸去了平日裡嬌憨的假面,她身上有一種濃濃的說不清的倦怠感。
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煙杆,熟練點火,她深吸一口,煙味霎時蓋住了血腥味。
眉頭這才得以舒展半分。
莫名地,李嬌突然覺得她很累。
是一種,看似飽滿的人皮下,皺成一團的累。
細看,她的手在抖。
顯然,是第一次殺人。
垂眸,她俯視着李嬌。抽了幾口煙,她聲音有些沙啞:“好姐姐,做鬼了可别找我,那群賤種囚禁了我阿娘,我也是沒辦法。”
她頓了頓,鄭重道:“我會多給你燒紙的。”
聽到這句話,李嬌啞然失笑。
李嬌的笑聲像尖刀,劃破了什麼,她的情緒忽然決堤。
扔下手中的煙杆,她蹲在地上,手顫顫巍巍擡起來,捂着臉。
隐隐傳來她崩潰的哭聲:“不是,你怎麼還沒咽氣啊?”
“你死快點吧我要受不了了,你疼不疼啊?嗚嗚嗚嗚都怪我第一次殺人也沒什麼經驗,我以後會注意的嗚嗚嗚……”
“要不然我再補一刀?不行啊我下不了手啊啊啊啊啊,你還是慢慢死吧嗚嗚嗚……”
“你别怪我啊,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你早點死了早點休息啊。”
“算了你還是慢點死吧,我有些怕鬼,我還要等他們過來,你死慢點啊,我甯願和半死不活的待在一起也不要和屍體待在一起啊嗚嗚嗚嗚我想我阿娘了嗚嗚嗚……”
“早知道我不來這什麼勞什子破國子監了啊啊啊啊,你們家裡都是當大官的我一個也得罪不起,還害了我阿娘嗚嗚嗚嗚,都怪我。”
終于,李嬌倒在地上,沒了反應。
遠處屋檐上閃出幾個黑衣人。
看見他們,許元真如釋重負:“太好了你們終于來了嗚嗚嗚嗚,吓死我了啊嗚嗚嗚我怕鬼啊,讓我和一個屍體待在一起嗚嗚嗚太可怕了……”
她擡腿就想走,一把劍攔住了她。
許元真震驚回頭:“當初說好的我隻管殺不管埋啊,剩下的交給你們了嗚嗚嗚,我還有個大肘子沒吃完呢嗚嗚嗚……”
黑衣人沒說話,隻是慢慢逼近她,将她包圍起來。
“不是……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
泠冽劍光一閃,人頭落地。
是那三個黑衣人的。
“啧。”李嬌不滿地搖搖頭。
酒喝多了,手有些不穩,這傷口劃得不夠漂亮。
“啊——鬼啊——”許元真發出尖銳的爆鳴。
李嬌随意包紮手上的傷口,轉頭道:“沒人教過你,殺人最好抹脖子嗎?”
許元真以為的剖腹,其實隻刺傷了李嬌擋在腹前的手。
許元真認真搖搖頭,而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李嬌搖搖頭,認命般的把她扛回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