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終于回來了,怎麼買酒去了那麼久?”
“天姥姥啊,元真這是怎麼了?”
“醉了。”
“啊!你手怎麼了?”
“被酒瓶子劃傷了。”
李嬌扛着許元真回自己住處,見李嬌興緻不高,花溪言沒有多問,晃着酒杯,繼續下一場。
許元真眨眼,是一間暗室,沒點燈。
再轉眸,李嬌就坐在身旁,無言看着她。
烏黑的長發,稚童般漆黑的眼眸,月光灑落在她的長發上,水晶晶的,有一種空靈冰冷的美感,佛母一般,可偏偏又鬼氣四溢。
像一堆燃盡的香灰。
突然地,許元真很想繼續暈過去。
試探着開口,她嗓音幹涸低沉,帶着些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是人還是鬼啊?”
“你說……是季氏想殺我?”李嬌目光森然,懶懶問道。
許元真一點一點往後退,顫抖着:“是季氏……你若是想索命,就去索季氏一門的命吧,别來索我的命!”
“他們,是如何找到你的?”
隻見她目光呆滞,似在回憶着什麼,雙手捂着耳朵,表情痛苦:“他們綁了我阿娘,給……給我寄來了阿娘的斷指,還有一封信,他們說……讓我殺了你!事成之後,卯時去城西外的林子,找……找我娘……”
目光一凝,李嬌厲聲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季氏的人。”
“我……我猜出來的。我家從商,整個帝京,隻有季氏一族會用川蜀一帶的……的麻紙……”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李嬌上前一步,抓住許元真的手。
許元真被吓得一驚,哆嗦道:“幹……幹嘛?”
“現在立刻去城西。”李嬌拽着許元真出門,頭也不回。
“可……可現在也沒到卯時啊……”話說到一半,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大叫一聲。
若是他們根本沒想要留下我的命,又怎麼會留下我娘的命!
“我……我不會騎馬啊!”許元真還沒緩過來,心裡又着急,腿有些抽筋。
李嬌攬着她的腰,翻身上馬,高聲道:“來不及了,你和我騎一匹!婋娘,你和阿媖帶上武器和我們走。要快些!城門快落鎖了!”
城西的樹林裡,遠遠就看見挂着一個人。
“娘——”
還有些氣,像是剛被挂上去。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聽着人數不少。
“一個不留。”
婋娘阿媖提刀殺去。
李嬌和許元真一道,将許母扶到一旁。
許元真緊緊抱着母親,涕淚橫流。她咬着唇,努力壓抑着哭聲,咬得嘴角一片血肉模糊。
嗚咽聲就這樣被夜色淹沒。長夜漫漫,吞噬一切。
婋娘和阿媖的動作很快。
許元真整理好情緒,很仔細地看着她們的動作,不知在想些什麼。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将母親靠在一旁的樹上,慢慢站起來。
不遠處,阿媖正擡手想要結束最後一個人——“等等!”
許元真叫住了她。
“這位娘子,我想自己來。”
阿媖想了想,點點頭,熟練地卸了那人的手,又打折了他的腿,這才放心将手中的大刀交給許元真。
阿媖的大刀很沉,許元真雙手舉着,手有些抖。
怎麼教的來着?
先抹脖子。對,先抹脖子。
用力将刀舉過頭頂,而後重重砍下。
刀很沉,帶着許元真的手向前,她險些沒站穩。
原來,刀竟然會帶着人向前,恍惚間,她胡亂想着。
不過……氣味怎麼有些不對?
低頭看去,許元真直接吐了出來——砍偏了,脖子沒抹成,腦漿抹了一地。
婋娘想着去扶她一把,被阿媖拉着:“她,可以,自己。”
兩人正說着,又是一刀,這回沒偏,隻是血濺了許元真滿身滿臉。
她愣愣抹了一把臉,好多血啊。
不知想起來什麼,她開始大笑,笑聲凄厲,若利刃劃破長夜。
從那之後,許元真再也沒怕過鬼了。
人是遠比鬼更可怕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