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嘿蕭夫子……好巧啊……”李嬌笑得一臉尴尬。
看蕭離的樣子,估計早就被發現了。
“巧什麼巧,跟了我一路,究竟想做什麼?”蕭離站在門口,雙手環抱,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啊?跟誰?我隻是恰巧路過,路過。”李嬌臉上挂着一副讨好的笑,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呵。”蕭離冷哼一聲,幹脆原地坐下。
二人這就樣耗上了。
李嬌率先開口,文鄒鄒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般有緣分,夫子不請我進屋坐一坐嗎?”
“你我師生何須這般客套……”李嬌聞言眼睛一亮,剛想點頭,就聽見蕭離繼續說:“不方便,請回吧。”
此路不通。
且多有古怪。
李嬌也不在這多做糾纏,轉身就走。
蕭離一直等到李嬌消失在小巷盡頭,才轉身進屋。
這幾日的風,吹得有些亂啊。
她關上門,不再理會門外渾濁的風,像是想要努力将它關在門外。
關不住的。
那邊,李嬌快走幾步追上那群地痞。
擡手攔住他們。
“哪來的小雜種,敢擋你爺爺的路?”
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珠玉在前,學生不得不學。
誰拳頭硬聽誰的,這是道上的規矩。
“姑奶奶饒命啊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這是孝敬姑奶奶的……”擦幹鼻血,他從地上掙紮着起來想要給李嬌送銀子。
揪起那蠢驢的衣領,李嬌聲若寒霜:“少廢話,說,關于蕭離你知道多少。”
原來是為了那姓蕭的賤人。
他彎腰拱手,一臉奸相,趕忙道:“那婆娘犯過事,聽說是得罪了季相,隻有俺們這種地方才敢收留她。”
“季相?”李嬌裝作不解。
那人也上道,趕忙解釋道:“您老人家有所不知,那可是當朝宰相,皇後親父啊。那是多顯赫的門庭,吐口氣都能把俺們吹到西天去。那姓蕭的賤人,若不是蕭氏遠親,哪裡還能保住性命。”
果然。
姚月不會随便查人。
這蕭離背後的水,恐怕不淺。
“她屋裡,還有誰?”李嬌繼續問。
那地痞眼珠子一轉,尋思了片刻,才小聲說道:“俺也是聽說的,說是那姓蕭的屋子,養了個花娘!”
“花娘?”李嬌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笑得猥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奶奶您有所不知,這花娘啊,說白了就是那些出來賣的娼妓!”
他的表情使李嬌明白了“娼妓”這兩個字在這裡的含義。
李嬌強忍住一拳打死他的沖動。
這群賤種。
深吸一口氣。
李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大月國,妓女是能通鬼神的巫師,娼女是持日降言的神使。
她們都是女娲母神的寵兒。
也是,這裡的賤種連女娲娘娘都能配個丈夫。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1】
李嬌第一次,如此痛恨,這片不信仰女娲的大陸。
這是一個大母神走向失落的世界,一個極盡野蠻又極盡枯萎的世界。
很多年後,李嬌都還記得這天。
她是大月國的女兒,是被母神眷顧的女兒。
這使得她即使來到了這裡,她依舊懷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天真與樂觀。
而就在這天,黑夜徹底撕破了月光,她被命運以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驟然放置在了無盡的夜色中。
月華褪去,黑夜在猙獰中張牙舞爪。
在那一天,她終于意識到,那種長久的無意識的焦灼從何而來。
這是一個沒有母親的世界。
所有的隐痛,憂傷,煎熬,像藤蔓一般滋長,将這棵喬木包裹,絞纏。
這裡的人們,失去母親,已經很久了。